黄山,文笔峰。
忽见几道红线自天飞坠,落在峰上,现出一个僧侣装扮的男子,正是金身罗汉法元。
他先前在九华与齐灵云斗剑,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正逢许飞娘赶到,出声叱喝,明面上是为齐灵云解围,实则是暗助法元,为他点破齐灵云的身份。
法元闻言,暗暗吃惊,恐怕吃了眼前亏,便借着台阶就下。
他当下便将剑御起,破空离去。
紧接着,把剑光一转,直奔那龙化与雷音所住的归元寺方向而去。
飞剑迅速,不过几个瞬息,法元便到地点。
他到了一看,见归元寺山门大开,门前败草枯叶,狼藉满地,显然是无人居住,荒芜已久。
法元见此情景,并不死心。
他走进内殿一看,见殿中神佛、庙貌依然,只是灰尘密布,有蝙蝠居住在内,看见有人进来,绕檐乱飞。
法元见状,方才死心。
他脚下抬步,再走进里间禅房处一看,又见禅房尘垢四积,门前有一柄黑漆禅杖断为两截,被人丢弃在地上。
法元一眼便识出那地下由纯钢打就、不知被什么兵刃斩为两段的黑漆禅杖,正是龙化用的兵器。
他更是看见禅杖的一旁的地上,还残留有一摊血迹,因为山高天寒的缘故,业已冻成血冰。
为此,法元估量这归元寺中无人,为期应该不久。
他站于禅房内,一番凝思,猛然想起此地既然已是峨眉派剑仙的洞府,在此住居的人未必只有峨眉掌教妙一真人齐漱溟一人。
法元心想:“他们人多势众,若是被他们遇见,又惹晦气,岂不是不妙。”
想到此间,他便急忙离了归元寺,下了九华金顶。
法元暗付:“此番出游,本是为了多寻几个帮手,与峨眉派在慈云寺斗上一斗,谁想都扑了一个空。那许飞娘自从教祖死去,同门中人因为她不肯出力报仇,多看不起她。直到近年,才听说她的忍辱负重,别存深意。”
“适才山下相遇,想是从外面倦游归来。黄山近在咫尺,何不去看望她一番,顺便约她相助?即便目前不能,至少也能打听出龙化、雷音两个人的踪迹。”
他想到此处,便驾起剑光,直往黄山飞去。
可是那万妙仙姑许飞娘所居的五云步,乃是黄山中最为高寒,且是最为神秘的所在,法元来过两次黄山,均未曾去过,哪里知道路线。
他又听闻那餐霞大师也将洞府设在黄山,就在许飞娘所居五云步的附近居住。
法元想着自身此行看望许飞娘须要秘密行事,不能为外人所知,因此驾剑飞行时,格外留神。
他打算由黄山前山的文笔峰,抄小径过去。
到了文笔峰一看,只见层翠叠峦,岗岭起伏,不知哪处才是许飞娘的隐居之所。
空山寂寂,除了古木寒鸦,山谷松涛之外,并没有一个人影。
法元正在进退为难,想着偌大的一个黄山,不知从何处去寻那五云步之际,忽听远处送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音。
他急忙抬头一看,见空中飞来一道黑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容貌清秀,穿着一身黑衣。
这黑衣少年御剑飞行,距离法元不远处时,便在半空中,抛落下一个东西,随后也不多加停留,直往东北方向飞去。
法元见其有异,心中一动,正准备去拾的时候,突然又现出一道白影,他定睛一看,见原来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动作比箭还快,赶在法元之前,将那空中落物拾在手中。
等到法元走到跟前,方才看清适才那黑衣少年所抛下的东西是一块石头,上面绑着一根红绳,系着一封信。
他见此情景,起初还以为是那黑衣少年特意落给这白衣小女孩的,倒也不是十分注意,又因为黄山乃是仙灵窟宅,自身先前在九华山遇见那个孩子,几乎栽了跟头。
法元想着如今又遇见一个小女孩,见她的身法,便知并非常人。
他不愿多事,正准备转身要走,忽见峰脚下又转出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喊着适才那个白衣少女说道:“师妹抢到手啦吗?是个什么东西?”
身穿白衣的女孩闻言,遂答道:“是一信封,我们进去看吧。”
二人言语之间,仿佛旁若无人,好似并没看见法元在旁一般。
法元此时猛然想起,暗付:“我正愁无处寻访飞娘,这两个女孩能在此山居住,她的大人定然并非常人,我何不想一套言语,向她们打听打听?”
想到此处,他便走近前去,说道:“两位女檀越留步,贫僧问讯了。”
那年长一些的蓝衣女子,伸手把白衣少女手中的信接过,闻言转头,便答道:“大和尚,你有话请说。”
法元双掌合十,问道:“听闻黄山有位餐霞大师,她住在什么地方?两位女檀越知道否?”
那两位女子闻言,一齐用目把法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那是吾家师父。你打听她老人家作甚?”
法元闻言,暗吃一惊,原想避开她们,如何反问到人家门口来了?
他且幸庆幸自身不曾冒昧,将身份表明,故而当下镇定精神,出声答道:“我与万妙仙姑许飞娘有一面之缘,她昔日曾对我言讲,她与大师乃是近邻,住在什么五云步。怎奈此山甚大,无从寻找,我想打听出大师住的地方,便可在附近寻访了。”
那蓝衣女子闻言,先是发出一阵冷笑,然后说道:“大和尚的法号怎么称呼呢?”
法元觉得自身到底在五台派中是个有名的人物,在两个女孩面前不便说谎,日后落了一个话柄,倒是传了出去,还说自己是因为怕了餐霞大师,连真姓名都不敢说。
他便答道:“贫僧名唤法元。”
那蓝衣女子听了,便哈哈大笑,说道:“你原来就是金身罗汉法元呐,我倒是听我师父说过你。你也不必找许飞娘了,这正是她给你的信,等我皆灭二人看完之后,再还给你吧。”
说罢,她便把手中的信一扬。
法元在旁看得真切,见上面果然写有“法元禅师亲拆”等字。
他听闻那蓝衣女子要看,遂十分着急地说道:“这是贫僧的私信,外人如何看得?姑娘还是将信还给贫僧,不要取笑了。”
那蓝衣女子闻言,笑道:“有道是‘捡的当买的,三百年取不去的‘。此信乃是我们拾来的,又不是在你庙中去偷来的。修道人正大光明,你是一个和尚,她是一个道姑,难道还有什么私弊,怕人看吗?既然此信经过了我们的山地,我们检查定了。如若是心中有不好的事,你还走不了呢。”
法元见这个蓝衣女子似有意似无意,话中连讥讽带侮辱,满心大怒。
他知道许飞娘叫人送信,连送信人都不肯与他见面,其中必有很大的关系。
法元情知许飞娘与峨眉派表面上假意拉拢,如果信上有机密的事,岂不是误了大事?又不知餐霞大师在家与否,不敢造次。
他只得强忍心头怒火,一面用好言向对方婉商,一面准备出手,抢了就走。
那蓝衣女子非常伶俐,早已料到此着,不等法元走到近前,便将信递到白衣女子的手中,说道:“师妹快看,大和尚还等着呢。”
法元见状,心中怒火再也不能忍受,大声怒斥道:“你二人再不将信还俺,俺就要无礼了!”
那蓝衣女子哈哈大笑,说道:“师妹快拆开看,让我来对付他。”
白衣女子刚把信拆开,法元正待放剑动手时,忽然峰后有一人似飞一般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两位姐姐看在可怜的兄弟份上,休要动手。”
那两个女子闻言,手中立即停止拆信。
法元见状,也就暂缓了手上的动作。
众人转头,见那来人正是适才丢信的黑衣少年。
他慌不迭地跑了过来,一面向两个女子打招呼,一面向法元说道:“师叔不要生气,我替你把信要回来吧。”
法元见来人叫他师叔,可是自身并不认识,不过他不愿动手,招惹餐霞大师,乐得有人解围,便答道:“我本不要动手,只要还我的信足矣。”
那黑衣男孩也不答言,走上前去,面朝着那两个女子,说道:“二位姐姐可怜可怜我吧,这封信是我送的,要是出了差错,我得挨五百牛筋鞭,叫我怎么受得了啊?”
那白衣少女见状,便说道:“师姐,你看他怪可怜的,把这封信给他吧。”
说完,她又转头望向法元,说道:“要不是有人讲情,今天叫你难逃公道。”
法元不愿多生事端,强忍着怒气,把信接过,揣在怀中。
那黑衣男孩见他收了信,连忙说道:“家师许飞娘叫我把信送与师叔,说是不能见你。但是我偏偏不小心,将信落在了二位姐姐的手中,且幸她们不曾拆看。异日师叔如若再遇家师,请师叔千万不要说起方才之事。”
法元闻言,点头应允,又恐怕那两个女子再说话奚落,连忙将足一顿,便化作几道红线火光,破空而去。
这黑衣男孩,正是苦孩子司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