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平康坊,刑部的人和那些军士只是追了一阵就发现不对。
“他难道会飞?”
站在十字路口,众人看着四个方向,都没看到刺客。
“弄不好还在里面。”
周醒后悔了,“回去!”
众人急匆匆的跑回去,刚进大门,就见一个黑脸大汉迎面而来。
周醒目光扫过,突然身体一震,缓缓看过去。
大汉的脸黑的不正常,不均匀。
这是乔装!
关键是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一根铁棍!
周醒猛地一惊,刚想说话,左边包东喊道:“动手!”
右边的武侯铺后面窜出来一个男子。
“是刺客!”
周醒身后的人欢喜不已。
可百骑的人已经围了过去。
包东志在必得,所以想令人拦截刑部的人。
“拦住他们。”
他刚吩咐下去,就见一个东西从左边飞了过去。
那呼啸声让人头皮发麻。
包东不禁顺着这个东西的方向看去。
右边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的脑袋嘭的一声便炸了,红白之物漫天飞舞。
那东西其势未衰,又砸死了一个王琦的手下,这才落地。
竟然是一根铁棍。
黑脸男子跟着就冲了进去。
他一拳撂倒一人,捡起横刀,只是顺着一划。
惨叫声冲天而起,鲜血飙射。
周围竟然倒下了一圈人。
与此同时,百骑的人围住了刺客,只是一个照面,就占据了优势。
周醒喊道:“此人是刺客的帮手!”
黑脸大汉听到了身后同伴的惨叫,他回身,奋力扔出了手中的横刀。
“小心!”
包东看到横刀冲着麾下去了,不禁高声示警。
有人举刀格挡。
格挡的横刀被震落,飞来的横刀打着旋的掠过了百骑的肩膀。
“啊!”
百骑惨叫一声。
那刺客借着这个机会,竟然冲向了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捡起了铁棍,暴喝一声,铁棍横扫。
周醒避得快,但他的麾下却倒了大霉。
铁棍所到之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更有人被一棍打断了锁骨,跪在那里嚎哭。
乱了!
现场一片混乱。
包东喊道:“围上去!”
这里人多没法用弓箭,只能围杀。
黑脸大汉猛地回身扔出了铁棍。
卧槽!
“避开!”
大伙儿都见识了黑脸大汉的悍勇,无人敢拦截铁棍。
黑脸大汉抢过一把横刀,斩杀一人,旋即单臂夹住了受伤的刺客,发足狂奔,很快就冲进了人群中。
看戏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是两帮人砍杀,依旧不能阻拦大伙儿的好奇心。
人群中惊呼不断,声音渐渐远去。
“追!”
包东带着人冲了过去。
“告诉周醒,要穷追不舍,刺客就是一人
他难道还能跑过这么些人?把圈子放大些,逼着他四处逃窜
只等他力竭时再动手
如此便能轻而易举,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琦在叮嘱着手下
最后吩咐道:“拿住了人,莫要让他自尽。”
“是!”
手下出去了。
王琦举杯微笑
“武阳伯觉着如何?”
贾平安看着他
心想这人是变态了?
若非是变态,他怎会来这里和百骑组建一个互不相干的指挥所。他是想炫耀,若是能成功,便能扭转心理颓势。
王琦为何这般执着?
贾平安无意间见到王琦的目光扫过陈二娘
眼中竟然有些痛苦之色
不禁恍然大悟。
王琦定然是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所以痛苦纠结,可他却另辟蹊径,让陈二娘经常来寻贾平安
以此来刺激自己。
这个变态的程度,连教主都比不过。
但贾平安真的很冤枉
他也只是摸过陈二娘的小手罢了,睡是没睡的。
让他继续变态吧。
想到这里,贾平安凝视着陈二娘。
陈二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想这个疯子,竟然在这等时候还敢看过来,也不怕王琦大声呵斥,当场揭穿。
可……有什么可揭穿的?
陈二娘突然发现,自己和贾师傅之间清白如水。
按理她该欢喜,为自己感到高兴。可她却有些茫然若失的怅然。
为何?
王琦扫了她和贾平安一眼,觉得这是在暗度款曲。
胸口有东西在奔涌着,王琦喝了一杯酒压下去,觉得这是陈二娘在应付贾平安。
一定是。
可想到陈二娘每次拒绝去见贾平安的话,他的心头就在滴血。
——那人喜欢动手动脚的,奴不愿去。
可他每次都逼着陈二娘去。
王琦的嘴唇红的吓人。
这是要疯狂了吧。
贾平安潇洒的举杯,陈二娘低头不应。
他遗憾的叹息一声,喝了一口酒,说道:“这大白天出了平康坊,周围便是四通八达,虽然路多了,可人却少了。除非刺客是飞毛腿,否则他出去便是自寻死路。”
王琦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然后冷笑道:“慌不择路之下,他还有何选择?”
“他当然有选择。”贾平安冷静的分析道:“刺客先前冲进了武侯铺中,他疯了?非也!他这是想惊动了那些军士,随后军士倾巢而出,参与围捕。”
王琦抬头,突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可那又如何?”
陈二娘缓缓抬头,看着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贾平安,突然有些羡慕坐在他身侧伺候的许多多。
“刺客看似冲了出去,可武侯铺就在门口,人人都觉着他跑了,可他若是躲在了武侯铺那里……”
王琦霍然起身。
陈二娘的美眸中多了异彩。
许多多听的心神迷醉,给贾平安斟酒后问道:“这叫做什么?”
“灯下黑!”
后世这等事儿不少,那些嫌犯藏身于治安机构边上的民房里,竟然躲过了几波清查,人称灯下黑。
许多多一怔,旋即明白了,“提着油灯,四面皆亮,唯有灯下照不到。”
她举杯,微微俯首。
“奴敬武阳伯一杯酒。”
这个角度能看到蛇颈以下的部位。
果然是深不可测呐!
贾平安举杯喝了。
“快去叫人,让他们回返。”
王琦看似神色平静,可那嘴唇红的就像是抹了口红一般。
陈二娘跪坐在那里,只是在等消息。
有人狂奔而至。
“刺客躲在了武侯铺的后面!”
一屋的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陈二娘的眼中迸发了异彩,下意识的举杯。
她马上发现了不对,急忙自己喝了。
王琦看了贾平安一眼,胸口有东西在不断的翻涌。
“围杀了他。”
他走出了酒肆。
有恶少说道:“客人还没付钱。”
这个小机灵鬼。
贾平安微微一笑,许多多道:“回头就赏他。”
“出现了第二个刺客!”
百骑来人了。
“武阳伯,咱们围杀刺客时,来了个黑脸大汉,力大无穷,杀了刑部不少人,随即带着刺客逃了。”
晚些贾平安等人出现在了现场。
现场倒下了十余人,血淋淋的,还有骨折的在哀嚎。
“我等已经围住了刺客,黑脸大汉就这么杀了进来,挡不住。”
包东羞愧难当。
贾平安问道:“那人……和李敬业比较如何?”
包东摇头,“不知。”
到了这个境界,差距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外人不得而知。
随后金吾卫的人来了,开始清查平康坊。
但贾平安知晓这是无用功。
今日伤了一个刺客,顺带确定了王琦的变态,掌握了他的心态,这对于贾平安来说收获颇大。
以后要做决策时,得把王琦的变态加进去。
可哥没睡陈二娘啊!王琦一脸戴绿帽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
随后散去。
包东护着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武阳伯,陈二娘在偷窥你。”
以往贾平安和王琦是隔空交手,胜败都有缓冲的空间。今日他们是面对面的交锋,比拼的是智商和阅历,结果众目睽睽之下,贾平安碾压了王琦。
光芒万丈的俊美贾师傅,自然引得陈二娘动容。
回去把事情告诉了明静,贾平安准备早退。
“你又早退!”
明静端着脸,觉得自己作为监军该发挥作用了。
贾平安捂着胸,一脸难受的模样,“先前围杀刺客时,我一马当先,和那刺客大战三百回合,胸口受创,需要静养。”
明静一愣,贾平安已经出去了。
“骗子!”
明静喊道:“我要去宫中说你的丑事。”
贾平安在门口回身,“你难道是因爱生恨?对不起,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明静气坏了,脱下鞋子就扔了过来。
贾平安随手接住鞋子,出去后,竟然扔到了房顶上,大笑着走了。
回到贾家,三花端着铜盆过来给他洗漱,抬头一脸欲言又止。
这新罗贵女长得颇为诱人,此刻咬着红唇的模样就更别提了。
“哼!”
拿着外裳准备给贾平安换的鸿雁昂首,努力把凶挺高一些。
管家今日又蹲在家门口看那些妇人路过,专门盯着人家的凶看,不要脸。
贾平安洗漱换衣裳,随后被阿福抱住了小腿。
“嘤嘤嘤!”
阿福仰头,看样子是想出去玩。
“放它出去吧。”
阿福就是个孩子,老是关着也不成。
爸爸真好!
门一开,阿福就冲了出去。
“阿福出门了!”
外面有妇人在欢呼。
贾平安进了书房,仔细想着今日之事。
周醒为何盯着我?
难道怀疑我令人刺杀他?
贾平安觉得很好笑,他若是出手,周醒哪里还有生机。
只是如今的局势平衡,他不好下手而已,否则容易引发互相刺杀,李治会收拾人。
但刺客在外围盯着周醒,这是何意?
还是想刺杀周醒?
杀周醒对他们有何好处?
“李恪的死与宫中和长孙无忌有关,为何要杀周醒?”
贾平安不解。
“就算是要杀也该杀王琦。”
周醒不过是一个小头目罢了,王琦才是小圈子行动队的队长。
贾平安突然身体一震。
“娘的!别不是想嫁祸吧?”
贾平安一个激灵,“若是如此便对了,周醒被刺杀,觉着是我做的,于是盯着我想报复。如此那人便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好手段!”
他第一次对那个谋划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若是抓到此人,是上皮鞭呢,还是上蜡烛。
“那日动手杀你的定然便是那个黑脸大汉。”
王琦已经把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的,“他就算是要杀也只会杀我,你……杀了无用。”
周醒的脸都黑了。
王琦翘起兰花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那便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目的是想让咱们和百骑杀做一团,他好渔翁取利,好手段!若是擒获了此人,记得交给我!”
说着他拿起了针线,那根针上寒光一闪,周醒不禁打个寒颤。
王琦突然问道:“陈二娘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贾平安先前光芒万丈的那一幕啊!陈二娘心中一颤,说道:“奴在想,那吴王麾下竟然有这等多智的人才,难怪相公要除去此人。”
王琦抬头,眼神锐利,“此事不可议论!”
陈二娘不解,心想吴王都尸骨已寒,为何不能议论?
王琦看了他们一眼,严肃的道:“此事错综复杂,若是说错了话,我也救你等不得!”
晚些他去褚遂良那里汇报了此事。
“竟然是吴王余孽?”
褚遂良皱眉,“要盯紧了,若是发现就动手,不必留活口。”
等王琦走后,褚遂良叹息一声,喃喃的道:“吴王英武,可惜不是辅机的外甥。可辅机对他本无杀机,他却走错了路,可见这人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褚相,相公那边来人,说有事商议。”
褚遂良点头,起身去了长孙无忌那边。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微胖的脸上在见到褚遂良后多了些笑意,“你来的正好,柳奭遣人传话,说皇后想着该给太子寻几个老师,你可愿去?”
褚遂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皇后不该把此事告知柳奭。”
“你算是变聪明了,可见前次被发配到了州县去的好处。”长孙无忌的脸上多了讥诮之色,“皇后想借此把咱们和太子绑定了,可老夫活的够久,知晓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怎会犯蠢!”
褚遂良笑道:“外界不少人都说辅机你此次算是失策了,竟然力挺陈王为太子,等陈王成人后,先帝和废太子之间的事怕是难以避免。”
褚遂良淡淡的道:“宫中的萧淑妃老夫不喜,武媚……那是个贱人。如此若是不立陈王,皇后便会岌岌可危,仅此而已。”
“皇后,太子殿下的人来了。”
“让她进来。”
一个宫人进了殿内,行礼后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学了诗经,殿下说先生布置的功课多,做的头疼,且等明日再来探望皇后。”
王皇后笑道:“看看太子,被先生教的头疼都不忘来说说,可见是个顽皮的。”
蔡艳吹捧道:“可见太子殿下是个孝顺的。”
“是啊!”
王皇后起身,“让人带些东西去,这天热了,消暑的吃食弄些过去,盯着太子吃了。”
“是。”
母慈子孝的戏码完毕。
王皇后问道:“那贱人如何?”
这里的贱人指的是武媚。
蔡艳说道:“那贱人整日就在带孩子,身边水泼不进。”
“这般谨慎。”王皇后冷笑。
“萧淑妃来了。”
外面有人惊呼。
王皇后摸了一下额头,发际线越发的高了,“她来做什么?”
萧淑妃昂首走进来,“听闻你在陛下那里说了我的坏话?”
王皇后只是冷笑。
蔡艳说道:“这是污蔑。”
萧淑妃怒道:“贱人,迟早让你威风扫地。”
这二人争风吃醋的根源便在于太子之位,如今王皇后的假子陈王做了太子,萧淑妃母凭子贵的希望破裂,这仇可结大了。
二人眯眼,缓缓靠近。
萧淑妃双手成爪,冷笑着。
王皇后右手成拳,盯住了萧淑妃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顷刻间乱作一团。
“昭仪,萧淑妃去了皇后那里挑衅,打起来了。”
武媚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接过孩子看了看。
孩子的眼睛乌溜溜的,就像是宝石。
武媚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低声道:“五郎可想走路?”
李弘呀呀几声,还挣扎了几下。
“果然是个聪慧的。”武媚轻轻颠着孩子,笑道:“这孩子从生下来到如今都没大病过,可见是个孝顺的。”
话音刚落,孩子面色一变,看着似笑非笑的。
“陛下!”
武媚还没来得及查看,李治就进来了,笑吟吟的伸手,“给朕看看。”
武媚把孩子递过去。
李治熟门熟路的抱住,笑道:“这孩子一看到朕就笑。”
孩子的神色放松了下去。
李治越发的欢喜了,然后抽抽鼻子,“什么味?”
天气热,孩子的襁褓也薄……
“陛下!”
王忠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孩子拉稀了!”
稀粑粑顺着李治的手往下去。
武媚:“……”
她看着左右,突然皱眉,“为何没有带着面纱?”
李治准备去洗手,“带着面纱作甚?”
武媚恼火的道:“平安说孩子娇嫩,伺候他的人最好戴面纱,如此可隔绝了疾病传染。”
这个……
晚些,这里多是蒙面人。
“你是谁?”
“哎呀!周山象?”
乱了!
武媚头痛。
“让平安进宫。”
贾平安晚些进宫,见到这些人时不禁想笑。
从邵鹏到周山象,竟然全带着面纱。
这是开蒙面舞会呢?
武媚面色不善的道:“你说的面纱究竟有无用处?”
贾平安身体一震,“可是咳嗽了?”
肺结核在此时就是绝症,只能缠绵等死。李弘前世便是死于这个疾病。
若是他没死,李治和阿姐之间的关系说不得会更融洽,两口子也不会拿儿子来熬鹰,熬死一个算一个。
“并未,只是腹泻。”武媚问道:“医官说不清缘由,你来说说。”
这个……
“受寒了?”
武媚摇头,似笑非笑的道:“若是说不出道理,周山象。”
身材魁梧的周山象揭开面纱,“昭仪吩咐。”
武媚冷笑道:“说不清楚,回头我便让陛下为你和周山象赐婚。”
周山象看了一眼俊美的贾师傅,就像是盘丝洞得女妖看到了俊美的唐长老般的,竟然舔了一下嘴唇。
贾平安打个寒颤,觉得阿姐最近有些邪恶,不知是被谁给影响了。
“阿姐,我觉着……弄不好便是食物有问题。”
“食物?”
武媚不解,“乳娘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
“食物的……那个地方,事先不消毒,也会导致孩子生病。”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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