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
说书的李长生正在客栈外堂激情澎湃地说着故事,“话说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行得山神庙中,那天雪下得正紧……”
方景楠仔细一听,说的正是名段,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只见林冲大喝:奸贼!你待那里去?用脚踏住胸脯,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什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
说到这李长生停了下来,“好!“众人听罢纷纷拍手叫好,卖友求荣的陆谦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拿着一个破碗,李长生下得台来,朝周围听书的化着缘,一见要给钱了,听客们陡地走了大半。
方景楠心里正堵着,见得李长生笑脸兮兮地走了过来,便问道:“你什么段子都会?”
李长生点头道:“嗯,只要坊间有传的,小的都会。”
“金,瓶,梅可会?”
“呀,大人好这口呐,这段子小的轻易可不讲。”李长生搓着手,一脸你懂的表情。
“银子不会少你,”方景楠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啪地一声摆在桌上,“潘金莲我听得多了,今儿我要听李瓶儿……”
“得嘞!”李长生一把抓起银子揣入怀里,“这么多银两小的能说一宿!”
一时间方景楠居住的客栈人满为患,有大金主掏钱听书,其它人自然乐得沾便宜,人群又围了起来,说书人也不介意,人头越多他说得也越是有劲。
李长生口吐莲花,直把李瓶儿这等妙人说得绘声绘色,讲得精彩处,听客们嗷嗷大叫,有几个兜里还算丰厚的,直接扔下几枚铜钱起身走了,知道他们将要去哪的好事之徒纷纷发出猥琐的坏笑。
蒙古汉子察特忽然轻轻走了过来,行锋正听得有劲,忽察觉有人靠近,森冷的眸子往察特那边瞪去,直把察特吓了一跳。
“呵,锋队,没事,我,我们,能不能,回屋睡觉去?”
察特的汉话说得越来越好了,行锋这人性格开朗,平常与他相交的不错,而察特这人马术是真没得说,寻常行锋也都会找他请教。
“这么好听的故事你不听,回屋睡觉?”行锋天然的察觉不对劲。
察特悄悄瞅了方景楠一眼,附在行锋耳边低语起来,直听得行锋眉飞色舞。
两人怪异的模样,被方景楠察觉到了,“这么好听的故事你俩不听,在嘀咕啥呢?”
行锋吓了一跳,呵呵笑道:“没,没啥,察特跟我说他们的人想回屋睡觉。”
“这么好听的故事,回屋睡觉?”方景楠也不傻,主要是这个借口太扯蛋,这能是正常男人此刻的想法么。
察特自己也觉得是有点扯,也不说话,只是憨憨地傻笑。在方景楠审视的目光压迫下,行锋只好坦白交待。
“嗨,不就是找鸨姐玩耍嘛,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走,一块去!”
方景楠本来对这种事兴趣缺缺,他觉得两情相悦的才比较有意思,当然方景楠并没有精神洁癖,他以前也看了不少,主要是现在大明的女人很不入他的眼。
先不论营养啊审美啊这些因素,就说一个年纪。现在的女孩十五六岁就嫁人了,方景楠没有特殊癖好,看到那些稚嫩的女孩他不但没有兴趣,反而会有罪恶感。
暗搓搓地想过几次后,方景楠只得放弃,并给自己发了一张好人卡。
至于说那些结了婚生了小孩的,呃,还是算了吧!脸上厚厚的粉一抹,一同进食都得小心食物中毒。
今日里念头不够通达,一口气压在心里,不吐不快。所以他决定放纵一把,与民同乐嘛!
听得方景楠竟然也去,行锋等人不由开心地吹起了口哨,一众人呼喝着便欲离开。
行锋知道地头,城西边就有一座万花楼!
骚动的人群里,有个人站着没动,李秀素低声道:“长官,我能不能不去?”
方景楠看着他清秀的脸庞,轻笑道:“听说你和方笑比较亲近?”
李秀素脸陡然而怒,手握着刀柄,双目直瞪向行锋,沉声道:“谁说的?”吓得行锋把头一缩,屁声都不吱一个。
方景楠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尴尬地哈哈大笑道:“这又不是命令,你当然可以不去。”
李秀素这才握拳行了一礼,转身往休息的内堂别院走去。方笑看看众人,又看看走开的李素秀,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隐隐地,众人好似听到后堂传出一声冷喝:“滚!”
行锋听见这声冷喝顿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长官,我说了吧,他俩有一腿!”
方景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刚才咋不见你敢吱声,现在到是能了!走吧,别耽搁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公款找妞去!”
众人顿时大呼:“嗷呜嗷呜!”
一群精虫上脑的汉子,一群整天操练又吃得麻香的汉子,一群……
呼叫声嘎然而止!!
张景萱站在了客栈门外,就这瘦小的身板,却让这群壮汉陡然顿住,纷纷退往一边,让出中间的方景楠来。
“你们……要出去么?”张景萱轻轻地问道。
方景楠心下无语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景萱眯眼甜甜一笑:“热能、动能、势能、转化,我弄清楚三个了……”
“热能就是木炭烧着后的热力,动能就是水蒸汽吹起壶盖的动力,转化指的是热力变成了动力……只是势能是什么?”
方景楠朝左右看了几眼,嘴里省去万字真言,现在十几个热血澎湃的精壮大汉准备去开心呢,你跟我提什么势能!
此情此景,是讨论物理的时候么。
如果方景楠不去,护卫有责的行锋他们应该也不会去了吧!
为了给一个刚认的妹妹解惑,而去扫兄弟兴致这等事,是英雄男儿能干的?
想到这,方景楠没有一丝犹豫,一把牵起张景萱的小手,晒然道:“跟我走!”
城西,万花楼!
丝竹悦耳,香气扑鼻,莺莺燕燕。
隔壁厢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娇呼声,时而还有粗犷男子醉酒后的豪言壮语。
而在此间厢房,案台边,方景楠握笔在纸上轻划:“有一颗梨(大明没有苹果),突然从树上掉落……”
行锋他们一直疯狂到半夜,而方景楠的物理也教到了半夜,直到张景萱实在犯困地趴睡在了案台上,方景楠方才把她抱起,放到里屋软床上,并帮她轻轻盖好被子,这才在长椅上将就了一晚。
翌日醒来,张景萱却是早早起床,她凑到案台边,看着昨天方景楠讲解时写的标记,沉思入迷。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长椅上方景楠擦了擦眼角,张景萱听得听动,扭头看来,“唔……如果万物皆有‘密度’,水有浮力,那么做一条铁船,只要把中间挖空,底部足够大,排开的水足够多,那么也能浮在大海中?”
“对呀,”方景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经昨晚这一顿教学,心情竟然好了很多。
“唔,我不信!石头扔进水里都要下沉,更别说铁了。”张景萱摇摇头。
“这个简单呀,我回头做个模型送你就是了。”
“什么叫做模型?”张景萱变成了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模型也是真实的物品,只是缩小了一定比例。”方景楠用手比划着。
“哇,真的么?”张景萱惊喜道:“你真的要送我一条能浮在水里的铁船……铁船模型?”
“当然,下午就送你!”
“太好了,等我琢磨透了,我就送给爷爷,他可喜欢这些奇巧之物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方景楠摸了摸她可爱的小脑袋,笑道:“还真是个孝顺的孙女……”说着,方景楠忽地一楞,问道:“你是说,你爷爷喜欢这种小玩件?”
“嗯,以前我爹每次造了个新东西,爷爷都笑得老开心了,晚上定会多喝一壶酒,看到二伯也不骂了。”
方景楠琢磨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对滚珠轴承,道:“这个物件叫做轴承,套在马车上可省好多力气,载重直接翻一倍。你把这个送给你爷爷,然后,看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跟着方景楠一点都不嫌麻烦的,围绕着这个轴承的相关知识,仔细地讲了一遍,中间还回答了张景萱很多问题。
方景楠决定用这个轴承再试一试。
两人交流到最后,张景萱用小手划拉了几下轴承,刷刷直转,“唔……抹上一些山茶籽油,会不会转的更顺滑?”
方景楠一楞,轴承里加上润滑油是标准配备,班超、老锻头他们眼界不宽,想不到这一点,自己怎么把这个忘了。
经过一路测试,到崞县的时候,轴承就已经有些变形,所以方景楠初步判断,一副轴承也就够走一趟八百里的,走远路时需多配几套备用。这与后世动辄保质十万公里的轴承没法相比,但在此时,绝对算是划时代了。
张景萱又道:“还有你说,现在的百炼钢也不是最合用,用不了多久滚珠就被压变型了,那若是把里面的圆型滚珠换成……唔,换成圆柱,增加了接触面,会不会更耐挤压一些呢?”
“这……”
方景楠想了想,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他设计的轴承只是后世常见的,但后世的技术或许滚珠最合适,但放在现在,在很多技艺不成熟时,把受力面小的圆球换成圆柱,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看着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轴承的张景萱,经过一晚休息心情已有好转的方景楠暗自决定,一定要见一见张氏的族长,这个见识过蒲州张氏高光时期的老人。
不管怎么说,方景楠至少得把张景萱带走!
(大家不要想多,这只是妹妹身份,不同意的可以投票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