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同意了吗?”云娇又咬了一口包子。
她知道,这事婆母做不了主,恐怕得公爹说了算。
“我娘说等爹下朝了,再同他说,估摸着爹不会不同意的。”秦南风不以为意。
“那咱们等爹回来了,再去吧?”云娇思量了片刻“你确定你爹会点头吗?我可不想去讨个没趣。”
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她不想做,徒惹人笑话。
“怎么会,娘都答应了。”秦南风笑着道“爹也一直想要自家人将这个后宅掌管起来,只是我娘性子实在软,管不住他们。
这才劳烦大姑母这么些年,再有上次邸舍的事,爹心里也有点数了。如今你进了门,要担起这事,他恐怕还求之不得呢。”
“这话我可不信。”云娇觑了他一眼“你爹可看不惯我。”
“看不惯,他也只能认命了。”秦南风不以为然。
“那邸舍那处是怎么处置的?”云娇想起来问他。
“爹说要重新找个掌柜的,我让丁寅找了人。”秦南风冲她眨了眨眼睛“是自己人。”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主院。
赵忠竹正与磕着瓜子的赵忠菊说着话。
“夫人,三少夫人来了。”婢女在门外大声通报。
“让她进来。”赵忠竹回了一声。
“看看你们家这些下人,是该好好上点规矩了,通报都不进门的,站在门外喊,我还是头一回见。”赵忠菊嫌弃的看了一眼门外“你啊,确实不会驭下。”
“谁说不是呢。”赵忠竹点头承认“只是云娇那孩子年纪小,你说她真能行吗?再说忠禧要是知道这事了,可不得了,我这心里有点怕怕的……”
“你怕什么,你可别小看了你那儿媳妇。”赵忠菊笑着道“交给她,赵忠禧那里自有她应付,那孩子一个能抵你十个呢。”
“我啊,我是个不中用的,不能同你们比。”赵忠竹也不生气,笑着回了一句。
“娘,小姨母。”顾氏进门来,行了一礼,便热络的走上前去“在说谁不中用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了。”赵忠竹笑着道“你小姨母,说我不中用,管不了这个后宅,还要劳烦你大姑母操心。”
“不是我挑小姨母,这话可不对。”顾氏语笑晏晏“我娘可不是不中用,我娘只是不想管这些事,这么大的后宅管着呀,不仅没有好处太糟心了。”
“还是这孩子会说话。”赵忠菊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扫量,这个顾婉淑会做人。
顾氏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望的道“怎么今朝弟妹又不曾来娘这里请安吗?”
“怎么,你找她有事?”赵忠竹道“不然我让人去叫她来?”
“不用不用。”顾氏连连摆手“只是,弟妹是新进门的我瞧她模样生的可人性子该当也是个讨喜的,心里就生了几分同她亲近的意思。
可这成亲好几日了,都不曾在娘这碰上弟妹。”
她说着还叹了口气,很是失落的模样。
“不碍事这才几日往后你们妯娌相处的日子还长呢。”赵忠竹丝毫不曾听出顾氏的弦外之音,还宽慰她。
赵忠菊斜睨了顾氏一眼,开口道“三姐,你怎么不告诉婉淑,是你让云娇不来请安的?”
她算看出来了这个顾婉淑,嘴上说是想同云娇亲近实则是在说云娇每日都不来请安的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三姐姐还真是糊涂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居然没听出来。
这也真是一物降一物顾氏的这些小算盘在她这个三姐姐这里估摸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是啊。”赵忠竹有些奇怪的抬眼看顾氏“婉淑你不是知道吗?”
“我给忘了。”顾氏笑得有些不自然“我还当弟妹每日都同我一样来请安呢。”
“她年纪小,贪睡,请不请安的,我也不拘那个礼,你要是不想来呀,也可以不来。”赵忠竹笑着道。
“那可不成,我还是要每日来瞧瞧娘的。”顾氏靠着她坐了下来“不知道娘和小姨母,在商议什么事?”
“我也正准备同你说呢,这不是商议着,等你爹下朝回来了,跟他说一声,就把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让给云娇。”赵忠竹随和的道“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管不了事。
遇上点事情呐,我就心慌,连马车都不能坐,一坐就头昏脑胀的想呕吐,这年年劳烦你大姑母看顾,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好不容易等来了云娇,往后可就好了。”
顾氏听着这话,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才搭上秦焕禧,赵忠竹说要让云娇管家?
那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要知道,从前赵忠禧一直瞧不起她,她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小门小户出身也就罢了,又嫁了个庶子,谁能瞧得上?
若不是凭空来了个云娇,秦焕禧这回估计还不会搭理她,她正打算抓紧了这次机会,可赵忠竹却要让云娇当家了?
她绝不同意!
可凭借她,哪里能拦得住这回事?非得秦焕禧亲至不可。
况且有秦焕禧挡在前面,就算有什么事,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只是秦焕禧从庄子上赶来,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行的,得出个什么事情拖延一番。
“婉淑?”
赵忠竹声音传来,拉回了她的神思。
“娘。”她笑了笑,又恢复了一贯温和的模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赵忠竹问她。
“我临时想起来,出门的时候,不曾伺候三郎吃汤药,娘,小姨母,我得回院子去看看。”顾氏说着便要走。
“三郎又不是小孩子。”赵忠菊挽留道“你来都来了,就陪我们老姊妹说说话呗,他那里,自然有婢女小厮伺候着。”
她总觉得,顾氏神情有些不妥,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不成的,他们毛手毛脚的,三郎身子弱,经不住折腾,我得亲自回去看着。”顾氏回头笑道“晚些时候,我再来陪娘同小姨母。”
她一走,赵忠菊便道“三姐姐,你这个儿媳妇可不简单,三言两语就要里间你和云娇呢。”
“有吗?”赵忠竹有些茫然。
“罢了,我也不同你说。”赵忠菊也懒得细说,只是道“你只要记住了,你就一个亲儿子,如今娶了儿媳妇,也该当亲女儿一样对待,旁人再好,也不能比过她,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赵忠竹点头“我没你是头脑,难不成还没个记性吗?”
而顾氏,一出屋子,便她同贴身的婢女耳语了几句,那婢女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低头往院子的方向而去。
院子里,几个婢女围在一起说话,守门的小厮也在。
瞧见她回来了,不由都散了开来,各忙各的,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秦家是下人散漫,可她院子里的下人却向来不同。
顾氏走到药炉旁询问“药煎好了吗?”
“回三少夫人,还有一刻钟便到时辰了。”婢女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将牛乳热一热,加些糖,一道送进来。”顾氏说着,转身进屋子去了。
里间,奶妈带着秦栩仲,正伴着秦春深。
秦春深斜倚在床头,脸色比从前看着更差了一些,不时的咳嗽两声,瞧见她进来了,不由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娘不曾留你吃早饭?”
“娘。”秦栩仲见了她,张开双臂,直朝着她扑了过去。
“仲儿乖。”顾氏抱起他亲了一口,才回道“小姨母来了,娘陪着她呢,想来是吃过了,我想起来你还不曾吃药,就先回来了。”
“我吃药要什么紧?我又不是仲儿。”秦春深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笑了笑。
“那我也要看着你吃才能放心。”顾氏抱着孩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仲儿你看你爹,头发乱糟糟的,叫爹起床,梳头啦……”
她看着虚弱的秦春深,满脸病态,不由自主便想起秦南风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来,倘若……倘若秦春深也有那样的男儿气概,那该多好?
同样的姓秦,又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秦春深只顾逗着孩子,也不曾瞧出她的异常来。
过了片刻,顾氏将孩子给了奶妈。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她起身往外走。
到门口,恰好婢女端着托盘打算进屋。
“给我吧。”
顾氏扫了一眼托盘上那一碗汤药,一盏牛乳,转身进了屋子。
她走到桌边,将托盘放下,拿起糖罐子来,挖了一大勺糖放进牛乳之中。
随后,她动作顿了顿,又重新挖了一大勺放了进去,之后才缓缓搅拌均匀,端着托盘进了里间。
“仲儿,你跟奶娘先出去,你爹要吃药啦。”她温言软语的哄着孩子。
“走吧,小少爷。”奶娘抱起秦栩仲走了出去。
“来。”顾氏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端起汤药来递给秦春深。
秦春深瞧见那褐色的汤药,便皱起眉头来“放那儿,我晚些时候再喝。”
“不成。”顾氏将药碗举在他跟前“大夫说了,要趁热吃,我就是知道你不肯趁热吃药,才特意回来的。
还说你不同仲儿一样呢,叫仲儿瞧见了,他可要取笑你这父亲。”
“罢了,我吃。”秦春深笑了笑,接过碗去,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一饮而尽。
“快,将这牛乳喝了,我放了些糖在里头。”顾氏在一旁接过空碗,忙将那一盏牛乳递了过去。
秦春深不疑有他,端着牛乳便喝,一口下去,他顿了顿。
“怎么了?”顾氏关切的问,实则她心中紧张极了。
秦春深不曾言语,将牛乳也都吃了,接过帕子拭拭唇才道“牛乳太甜了,似乎糖放的太多了,不过将好遮盖了汤药的苦味,倒也正好。”
“哎呀!”顾氏猛地站起身来“不得了了,想来说婢女放了糖,我不晓得,又放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大夫叮嘱过了,你这咳疾,最忌食过甜的东西,这可怎么办?”
“我不碍事。”秦春深摆了摆手,想让她别太着急,谁知道便咳嗽了一声。
这一咳嗽,便停不下来了,直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胀得通红,几乎昏厥过去。
“你,三郎,你别急,我去……我让人去请大夫。”顾氏一脸的慌张,大声的叫外头的婢女“素衣,青衣,快进来照顾三少爷。”
婢女们应声而入。
秦春深拿开手中的帕子,便见上头猩红点点,竟咳出血来了。
顾氏也是一惊,她只想叫秦春深的病发作起来,好耽搁赵忠竹一些时辰,这样秦焕禧赶过来便来得及了。
谁曾想秦春深这么不中用,吃了些加糖的牛乳,便咳成这样。
也好,这样就更说得过去了。
她一把抓过帕子冲出了屋子,大声的吩咐小厮“快,快去请大夫。”
她自己则朝着主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秦焕礼才下早朝,未来得及换下朝服,正在屋子里同赵忠竹及赵忠菊说话。
顾氏走到门边,故意放慢了脚步,听着里头得说话声。
秦焕礼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既然有这打算,不妨让她试一试,倘若能管好了,往后你我也少了一桩心事,若是不成,便还由焕禧来。”
顾氏听的心中一紧,公爹竟然也同意了,不过,这也不奇怪,他就算对把云娇再不喜,秦南风也明媒正娶地将她抬进门来了,他不认这个儿媳妇也不成。
顾氏露出一脸的悲怆,步履踉跄的冲了进去,一脸的失魂落魄“爹娘,快去看看三郎吧,三郎不好了……”
她一个站不稳,便跪倒在地上。
秦焕礼正巧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忙上前一把扶起她“怎么了,三郎怎么了?”
赵忠竹同赵忠菊也吓得站起身来,忙围了过去。
“他……他咳血了……”顾氏眼泪滑落,举起手中握得紧紧的帕子。
“这……”秦焕礼接过帕子看了一眼,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虽说是庶出,但也是他的亲儿子啊,病成这样,他焉有不痛之理?
“老爷。”赵忠竹忙扶住他。
“快去瞧瞧吧。”赵忠菊在一旁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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