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娇带了蒹葭,蒹葭又叫了院子里四个婢女,跟着邹氏出了院子。
蒹葭是得了秦南风的吩咐,叫她跟着云娇出门就多带些人,说是人多了总归保险一些。
云娇也不管那些,人多人少在她眼里都差不多。
只是有时候心烦起来,就见不得人多。
把老夫人站在翩跹馆门口,后头跟着花嬷嬷以及一众婢女,看着人数不少。
她这人为人最好面子,出个院子,阵仗也是要最大的。
她看云娇跟着邹氏出来了,忙挺直了腰杆,轻咳了一声。
“母亲。”邹氏连忙松开云娇的手,上前扶住她:“母亲站累了吧?”
如今要用到老太婆了,她自然极尽讨好。
“还成。”把老夫人微抬着下巴,端足了架子。
邹氏在心里暗暗嫌弃,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祖母。”云娇并未行礼,只是淡淡的唤了一声。
把老夫人连忙答应了一声,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她早知道这个孙女惹不得,尤其是上回,看到王氏那个老婆子来,在云娇跟前都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之后,她对待云娇就更谨慎了。
方才也不是拿乔不进翩跹馆,主要是想起上回王氏的遭遇,她心里有些发怵,想着还是站在外头吧,毕竟这些年她对云娇可也算不上好。
就怕云娇一个不高兴拿她开刀,这丫头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可还想多活几年呢,就别上赶着去这个孙女跟前了。
“咱们走吧。”邹氏扶着把老夫人,招呼云娇。
云娇跟在了一侧,一行人往宛芳甸去了。
连燕茹如今还在卧床,她后背上那些烫伤还不曾全然恢复,还得将养好些日子。
不过当初那火确实厉害,她后背皮肉几乎都烫熟了,想要复原自然是不可能的,至多也就是不那么疼罢了。
且大夫也同她说了,如今是冬日还好,夏日可就难熬了,天一热,这烫过得肌肤出不得汗,痒起来那才是最难受的。
她起初听说这些,加之眼盲,真是心如死灰,只想着自寻短见,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但自从自家的三妹妹来住了一夜,同她促膝长谈了之后,她便有些豁然开朗了。
她醒过神来,想起那些事便咬牙切齿,她若是死了,那些贱人岂不是就都称心如意了?
尤其是云娇,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就觉得博观院那场大火同云娇脱不开干系。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若不是人为的,怎么会有火油的味道?火又怎么会烧的那样旺?
她才放火烧了她在庄子上的小院子,这小蹄子就借机搬回来了,不就是想要报复她吗?
且相隔没多少日子,她的院子就起火了,这贱人分明回来之后就预谋好了,还特意趁她吃醉了酒,其心可诛!
她怎能就这么死了?她还要活着报仇,叫这个小贱人生不如死呢。
何况她眼睛也不是全无希望,大夫说好生吃药,再加上针灸,还是有复明的可能的。
就算永远看不到那又怎么样?
她也还是姓连,还是爹娘的孩子,还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娘家永远是她的支柱,谁又能把她如何?
就算是把言欢嫌弃,量他也没有休她的胆!
如今,娘家就是她的底气。
“大夫人,老夫人同二夫人还有九姑娘都在门口,说是看你来了。”外头,婢女推门走了进来。
这婢女叫乞巧,是王老夫人留下来的。
和风死了,细雨重伤,连燕茹跟前没个靠心人听用,王氏自然不放心,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两个婢女。
这个叫乞巧,还有一个叫七夕的。
连燕茹听到“九姑娘”三个字,手一下子攥紧了,这个小贱人,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吗?
她一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过了片刻攥紧的手慢慢松开了。
这些日子,有大夫专门调理着,又有人精心伺候,她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也好在当初是背靠着那滚烫的墙壁,脸上并未受伤。
“替我整理一下。”她缓缓开口,既然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乞巧答应一声,上前伺候。
连燕茹感觉乞巧给她披上了衣裳,又扶正了她的抹额,往后退了两步。
“叫他们进来吧。”她吩咐了一句,声音已经是一片平静了。
听起来,似乎是恢复了从前的端庄大气。
邹氏扶着把老夫人走在前头,云娇默默的跟在后头。
“嫂子,我和母亲来了。”邹氏看到连燕茹就忍不住想笑。
连燕茹的头发叫火燎掉一大片,如今长出来一些却还是不多,依稀能看到头顶,看着像个癞头。
她想起连燕茹从前那般威严,再瞧她如今这样,便有些乐不可支。
“母亲。”连燕茹摸索着,似乎要下床来行礼。
“不用了,你眼睛不方便,就别行礼了,坐那吧。”把老夫人按住她的手。
“母亲恕罪,是儿媳不争气。”连燕茹有些哀伤的道。
“摊上了这回事,还能怎么样。”把老夫人也有些感慨。
她虽然不喜欢连燕茹,但也知道她好端端的对这个家而言有多大的好处,连燕茹瞎了,她也觉得挺可惜的。
但到底没多少心疼,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若是换成把言欢,那自是不同。
“我听说云娇也来了?”连燕茹一直不曾听见云娇开口,心中有些不安。
云娇掩唇笑了一声,才开口道:“大夫人,有事?”
“你笑什么。”连燕茹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实则手藏在被子里已经死死的攥住了被角。
这小贱人是在嘲笑她!她能听出来。
云娇又望着她笑了片刻,这才道:“大夫人,对不住,自从你受伤之后,我这还是头一回见你,你这头发怎么烧成这样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稀疏的头发,同街头那些长了癞子的狗倒是有几分神似。
当然,她是能忍住不笑的,不过,她为何要忍?
她今朝就是特意来嘲笑连燕茹的。
连燕茹藏在被子下的手都在抖,恨不得跳下床来将她的嘴给撕烂了。
她自受伤一来,最最听不得的就是旁人在她跟前笑,因为她觉得那都是在笑话她。
更何况,这个该死的小贱蹄子她还笑的这么光明正大,光笑她还不够,还要当众说出来!
她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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