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羽带着晨星拐到背街的后山,李慕羽的勤务员背着一个双肩包候在那里,见他们过来,就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去,李慕羽摆摆手,自己将双肩包背上了,让他去村口等着。
李慕羽带着晨星,父女俩并肩顺着山上蜿蜒的小路往上走,走了几分钟后,李慕羽扭头看了晨星两眼,见她脸不红、气不喘,这才放了心。
一直上到半山腰,晨星有些微微出汗,李慕羽知道她累了,就带着她在路边的大青石上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山顶的距离,对晨星说:“咱们走了差不多一半,再走这么远,差不多就到了。”
走了这么远,才走了一半?晨星有些奇怪,问道:“李伯伯,我妈的坟怎么埋得这么高啊?”
李慕羽也觉得应该事先给女儿交个底,免得一会儿吓到她,想了片刻,说:“我第一次过来,找了一个村民带路,对方不肯过来,我反复求他,他才勉强答应了,不过向我要了300元的受惊费。”
“受惊费?”晨星很诧异:“那个地方很可怕吗?”
“我当时也很吃惊,问他为什么这么说,那个村民告诉我,你妈妈埋骨的地方,名叫阴阳坡,本是一块巨石遮挡下的一个斜坡,素来好起风,可自从你妈妈埋在那里之后,村民们再走到那里,十次有九次都会起风,村民们觉得是阴风,大家都不肯过来了!”
晨星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对这些迷信的东西也不太相信,就问父亲:“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时也想不明白,要知道,这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爸爸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各种补助也不到200元,他要的数字,至少是现在的八千元以上,他敢要这么多,我想他肯定不是忽悠我们。
我跟你秦伯伯一起过来的,我把钱给了他,他就带我们过去了,我们到了你妈的坟前,刚摆上我给你妈带的红枣和瓜子,突然起了一阵风……”
晨星顿时打了个寒噤,李慕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那个给我们带路的村民马上吓跑了,我给你妈妈烧了纸钱之后,跟你秦伯伯一起四下看了看,回去又请教了一个研究易经风水的教授,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回去之后,李慕羽把月荷坟冢四周的环境画成了一幅画,把这幅画拿给这位教授,教授看过之后,告诉李慕羽,坟冢建在靠近山顶、又不向阳的斜坡上,想是死者年轻,且是横死,家人怕她怨气太重,不能超生,特地选了风水学上阴阳交汇的地方埋葬。
为了让魂魄安宁,家人特地又在坟冢的西面移栽了一排槐树、南面栽了一排柳树,栽的还都是已经有几年树龄的高树,改变了这个地方的气流格局,再加上此地本就是气流交汇之地,所以会不时地起风,并没有什么神神道道的缘故。
晨星这才放了心,李慕羽给晨星讲完这件事之后,就起身继续走路,晨星看着李慕羽背上的双肩包,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猜着里面肯定是红枣、瓜子、火纸之类的东西,李慕羽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她背上吧。
她从李慕羽的背上抓过双肩包,对李慕羽说:“李伯伯,让我背一会儿吧,我在乡下长大,小时候天天都在山上跑,苏玥说我上山如履平地,厉害着呢!”
见她确实体力不错,李慕羽也就没有再跟她争,晨星背上了双肩包,觉得差不多有七八斤重,看来父亲带的东西着实不少呢!
父女俩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个靠近山顶的、背阴的斜坡下面,这时已经是三月份了,冬去春来,地气回升,东风吹面不寒,没想到到了这里,晨星立马感到了一股凉意。
李慕羽来过几次,很清楚那种骤然阴寒的感觉,遂伸手拉住了女儿的手,说:“来,跟着我走。”
两人沿着上坡的小道走了十几米,就到了月荷的坟冢跟前,虽然这是个斜坡,坟前却砌了一个平台,坟前立着一块水泥碑,上面刻着:爱女刘月荷之墓
侧面是死者的生平和立碑人的名字,晨星没练过书法,字写得一般般,就觉得墓碑上面的字写得还可以,可李慕羽书画双绝,看墓碑上的书法,早就觉得太过寻常。
他很想自己亲自给月荷立一块碑,上面的字由他来刻,一直苦于没有这个资格,如今老爷子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他就寻思着,回头让晨星跟外公提一提。
晨星打开双肩包,里面有香、火纸、四个小托盘,祭品有红枣、瓜子、牛肉干和一只葫芦鸡。
晨星点上了香,将祭品都摆在小托盘里,然后拿出了火纸,跪在了妈妈的坟前。
就在此时,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那风还打着旋,差点将香吹倒了,晨星赶紧伸手扶住,心道:幸亏爸爸先告诉了我这件事,不然我真会被吓到。
好在风只刮了两三分钟,就自动停了下来,李慕羽把兜里的打火机递给了晨星,晨星打着了火机,开始给妈妈烧纸钱,伴随着火纸幽蓝的火苗,晨星的眼泪突然哗地留流了一脸。
她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跟妈妈说:妈妈,我是晨星,我来晚了,这些年您一定很牵挂我吧?我现在一切都好,工作好、收入好,生活好,我老公是苏玥呢!你带了他几年,他都回报到我身上,对我好极了,我常常在想,遇到他,冥冥中是你给我牵的红线呢!我也找到了爸爸,他现在也很好,您就放心吧……
等晨星烧完了厚厚的一沓纸钱,一直蹲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李慕羽,递给了晨星一条真丝质地的白手绢,说:“用这个擦眼泪,免得眼睛不舒服。”
晨星听话地接了过来,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李慕羽知道她跪了这么久,小腿肯定有些发麻,就搀着她站起来。
李慕羽又打开了双肩包的夹层,拿出来了两个卷轴,晨星知道这肯定是画,爸爸又特地给妈妈画了两幅画吗?
李慕羽再次蹲下,先解开那副长轴画卷的软绳,打开画面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对晨星说:“你背过身去,这是爸爸想单独给你妈妈看的东西。”
听父亲这样说,晨星只得转了过去,心里却忍不住猜测,爸爸到底画了什么东西呢?
她听到打火机打着的声音,知道父亲正在烧画,她到底忍不住好奇,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画面,入眼一片大红的颜色,画面上是两个穿着大红衣服的男女,这个画面如此熟悉,晨星马上意识到,爸爸画的是自己设想的他们两人结婚的场景!难怪他不好让自己看!
烧完了这幅画,李慕羽主动让晨星过来帮忙,晨星握住画纸的一头,打开了那副小点的卷轴,晨星仔细看了看画面,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这是父亲想象中的一家三口挤在沙发上看书的画面,画里的三个人,李慕羽和月荷都是很年轻的样子,晨星只有几岁大,一脸调皮地挤在他俩的中间,正在揉着妈妈的长发。
晨星哭着说:“李伯伯,你把我画得太漂亮了,我小时候脸没有长开,且脸上有黑毛,没有这么好看的!”
李慕羽的脸上也都是泪水,不过他见晨星哭了,自己赶紧止住了,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白手绢,给女儿擦干了眼泪,告诉她:
“我跟你妈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快九个月了,你妈猜到你是女孩,跟我讨论了几句你像谁的问题,我说你肯定会取我们俩的优点,长得非常漂亮,你妈没那么乐观,说也许都是缺点呢?我这次特地画给她看,当然要画跟你现在很像的样子。”
晨星的心里越发难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点点头拿过打火机点着了这幅画,因为画里的颜料很丰富,画烧起来发出了炫目的彩光,彩光映着李慕羽苍白的脸,他在心里默道:
“月荷,我听一个生殖学的教授说过,孩子是父母之间爱情的佐证,彼此相爱的情侣,才会生出取了双方优点的孩子,那个时候虽然你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但是彼此的心里,对对方都是最好的评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