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沉思了片刻,方才言道;“这样,你将这头两锅的白酒,装成一斤一小罐的,就弄成一百罐,剩下的那些,装一个大坛子里。
这后来出的三锅白酒,装上两锅,全弄成五斤一小坛子的,如此,能出四十八坛,再凑两坛,弄个整数。
本郎君去往长安城一趟,先请至尊与诸位将军们,品尝一番,就当是元正的上门礼了。”
“是,郎君放心,咱们酿酒的作坊,由郎君又安排这十几个少男做学徒,人马也整齐了许多,
郎君交代的活,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完成。”
“都停下手里的活,郎君有吩咐,将新出的那三锅白酒,每五斤装一个小坛子,
快点,铁蛋,孙进,周六品,快点,快点。”
刘老头今日得了两匹布和四百大钱,干活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十几个人分成两拨,拿坛子的,拿酒提的,装酒的,互相配合干的有条不紊。
李钰看着调配过来的十几个家生子奴仆,几乎都是二十出头的汉子,手脚麻利,
监工的李钰,左右无事就开口询问一个脸熟的;“铁蛋,你这些天都学会酿酒了没?”
被叫的铁蛋,手里拿着酒坛子,抽空回话;“启禀家主,还没有学会呢,不过大管事叫干什么,我等听话照做就是。
这些路数,俺们都看了好几遍,也做过好几次了,不生,想来有个半年一年的,就能学会。”
“嗯,不错,用点心啊你们,咱们这酿酒作坊,以后全用咱们自己府里的,
除了两个管事,和大牛,曾贵,以后绝对不能来一个外人,庄子里的庄户也不行,除非本郎君点头。
这酿酒作坊你们可要看好了,不能随便叫人进来知道不?”
十几个年轻人都齐声答应。
那铁蛋还多说了几句;“家主,咱们这酒,可是满大唐就一家,还是多用咱们家生子牢靠,这外人终究难说,会不会将这些秘法偷传出去呢!”
铁蛋说完还看了看,另一边的大牛,和曾贵。
在他心里,除了自己这种家生子奴仆,其他人都是外人,可不一定会对家主死心塌地。
李钰笑的不行,顺手就一巴掌拍了过去,将铁蛋的肩膀打的直响。
“你个憨货,还长了心眼儿呢,不过忠心倒是耿耿,别瞎猜,大牛,和阿贵可也是自己人,
我从大牢里把他俩弄出来的,对本郎君的忠心,可是不比你少了多少,
你们好生相交,可不要生了闲隙,免得耽误本郎君的大事,”
另一边的大牛和阿贵虽说不往这里注意,可是两只耳朵一直用心听着,看李钰维护他俩,才心里美滋滋的。
他俩毕竟是长安城来的,与这庄子里得庄户,还未生出深厚的感情,
是以总被这些家生子奴仆,看的像犯人一样,颇有些别扭。
铁蛋就是个直脾气,生怕外人偷学了自己家主的秘法。
这些家生子都十分排外,这会听家主说,这俩外人,是自己人,可以信任,才对两人另眼相看,都不约而同的扭过头,递过去温和的眼神。
“哦,家主都说了,那以后俺铁蛋就当他俩是自己兄弟好了。”
铁蛋说完就埋头干活不再废话。
“这才对嘛,好好干,将来学会了,给你安排一个作坊,叫你也当个管事的,”
也算回报你当初,冒着大雨,回来府里报信的那份情谊。
倘若不是你回来上报柳叔,本郎君,恐怕还要在秦岭龙闸口的雨地里,再多呆一会儿。”
铁蛋听见这话,眼睛里放出狼一样的精光。
“家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是李家的家生子,别说下雨,就是下石头,小人也会飞快的回来报信。
“家主放心,俺一定好好干,跟着大管事往死里学。”
“也不用如此拼命,你还是家里的大朗,又刚成男,你要是出事了,你啊娘不得找我哭诉?”
“嘿嘿,家主宽心,俺说的就是要好好干,出把子力气的活计,哪能弄出事来。”
“昨日,你啊娘还问我来着,本郎君,可是给你说了好听话的,说你很吃苦,也很努力,是个好苗子。
你可要出息一些,免得某家这话成了笑柄。”
铁蛋也不说话,只狠狠的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郎君,全部都弄好了。”
管事的刘正结束了李钰交代的任务前来汇报。
李钰看着十几个人一个小时就把白酒全部,分装完毕,就叫人安排了马车,将这些白酒全部装进去。
又特意找了几个能吆喝的,一大群人,坐了七八辆马车,往长安城而去。
“邹家娘子,郎君真的说,田地在河道两岸十箭之地的,以后每次收割,一亩地能给我家两石稻谷?
娘子莫不是哄骗我得吧?”
李家庄新村,一户农家院子门口,一个黑瘦的中年妇人,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家门口的邹淑芳。
“郑家的,我的为人,你也清楚,何时说过大话?
这都是郎君嘱咐我来说与庄户们的话,一句也不曾加,
再说了,郎君的话你也不信?当初郎君烧制水泥,红砖,说要给几个庄子修造新宅,
大家都是半信半疑,可如今呢,咱们不是都住上了这等气派的新房?
敢问姐姐,这郎君可曾说过大话?”
黑瘦的女人赶紧接话;“娘子何必呛我,我哪里有说,不信郎君来着,既是郎君所说,那肯定是做数的,
只是方才林五来时,只说是要将河道两边的田地,都归拢到一处,以后有府里统一安排耕种,我当场就答应了,
却没听那林五说,还要一亩地以后给两石稻谷的事儿,这会娘子来说,难免有些吃惊,娘子莫要见怪。”
“无妨,不过你也得河道两岸上有地才行,若是河道两边没有田产,这说了也是浪费吐沫。”
邹淑芳也是有些心思的,用上了激将法。
那黑瘦的妇人立刻辩解;“好叫娘子知晓,我家在河道西边,
可是有九亩的永业田,另有,四十三亩的口分田,怎能说河道那边无地?”
“哦,既然有地,那就能登记造册,待来年开春,统一耕种听从府里安排就是。
先要与你说个清楚,一亩分走两石,这是郎君定下来的,倘若丰收,郎君说还会多分一些。
不过这地,还是要人种的,以后每个成男,都会分上一份,壮男会多分一些,老男就少分一些。
总归都是要干活的,可不是叫我等去当大爷的。
一点活不干,只出一些田地,坐着不动,就想白拿府里两石稻谷,这等好事却是没有!”
黑瘦的妇人确定了一亩地,每次收割,都会分给自己家两石稻谷,已经是笑的合不拢嘴,
听邹娘子如此说,就顺着话茬道;“娘子所言甚是,哪有白拿府里两石谷粮的。
自然是要出把子力气耕种了,咱们庄户人家,不下地干活,难道还去学那些大户里的老爷不成?”
“好了,话我也给你传到了,还要去下一家呢,就不耽误你了。”
邹淑芳说完就走向黑瘦女人的隔壁。
“邹娘子慢走啊,我且去我妹子家串个门子,空了来坐啊。”
“多谢,娘子既然要串门且自去就是。”
“好,好,”
黑瘦的女人,快速离开,去往庄子东边,隔着两条街外的亲妹子家。
想着赶紧将这好事告诉自家的妹子,好去府里登记,可别落了人后。
这边邹娘子走进那黑瘦女人的隔壁院子,已经将事情与房主,大概说了一遍。
“邹家娘子,方才你与隔壁郑家的说话,我都听得明明白白,不用多说了,你只说何时,可以去府里登记造册就是,”
“妹妹就是爽快,我是向来是知道的。
明日开始,府里就会安排账房先生,在前院的厢房里,等着庄户们去登记造册,到时你去府里一看便知。
只是不知你家,有多少田地在河道两岸边?”
邹淑芳是个细心的,想要大概打听个底子,也好见郎君的时候,能说个明白。
“唉,邹娘子有所不知,我家在河道上的田地,止有一十三亩,
方才听娘子你和隔壁的说话,我就心急如焚,
隔壁郑家的这次有福了,人家在河道两边五十多亩地,以后收割的时候,可不就有上百石的稻谷入仓!
真真是羡煞旁人也,只恨我家的田地都在庄子后头,距离河道太远了些。”
这妇人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
邹淑芳总算找到一个地少的,要的就是你这种。看我不用三寸之舌,与你说个天花乱坠。
“妹妹何必如此,此路不通,还有他法,这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不成?”
“嗯?邹娘子有何法子,快快说来,我好听个详细!”
这妇人本就着急的不行,听说还有法子,哪能沉得住气。
邹娘子看吊足了胃口,也就不再拿捏;“妹妹不必焦虑,既然河道两岸土地不多,那就去拿庄子后头那些,与河道两边的兑换啊。”
“哎呀,可不是嘛,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真真的死脑筋呀,多谢邹娘子提醒。
只是,咱们这几个庄子谁肯与你兑换,只能去找外人了。
还好我与东边八里庄上,两个娘子来往深厚,他们庄子里,多有田地在河道东边的。
就是废上一些功夫,至少也换他个五十亩来,与隔壁郑家的,较真一回。”
“妹妹这样想就对了,我家也有几十亩在河道西边的,
可还是觉得不够,今晚正要去找人,去外庄再换上几十亩回来,把我家那些剩下的,不在河边的土地全给换了去。”
“全都换了?那娘子以后这边的地都不要啦?”
“妹妹不必惊奇如此,郎君既然要归拢土地,奴家当然是赞同的,想当初,谁不是大灾之年逃荒到此,被老爵爷收留?
郎君继承家主之位以后,又与我等修造这些宅子,桩桩件件的,恩情多大?”
“那是,邹娘子这话,就是说遍咱们几个庄子,也没人会说不对,哪个敢唱反调,老娘先去吐他一脸再说。”
“是啊,这次郎君说要归拢土地,统一耕种,还拿出什么古人的种地秘法来,一亩地还给咱们两石,小郎君这心思可不是和老爵爷一样的善良?
况且又有两石稻谷可拿,我还要那些别处的田地做甚?
两天地都拿去换成河道两边的,岂不是每年都有上百石的收入?
自己倒腾,还不如将命脉靠在郎君身上,哪个保险,我可不傻,分的是清清楚楚。”
“有道理,姐姐说的大有道理,与其自己胡乱耕种,靠天吃饭,还不如靠府里吃饭,靠在郎君身上,才是稳妥。
咱们这些庄子,不靠郎君还能靠谁,晚上我家男人回来,我就与他说个明白,他那些相好的多,换些外庄的应该不难!”
“正是如此,何况郎君对哪一家要置换外庄田地的,还要一亩地再给一百大钱的补偿呢!”
“什么?”
这妇人听说还有银钱上的事儿,立马抓住邹淑芳的一只衣袖。
“姐姐可不要哄我,还有这等好事儿?”
“姐姐我还能骗你不成?都是郎君亲口说与我的。
郎君说,有些庄户拿田地去换,外庄的人倘若不肯兑换,难免会有以多换少的,便定下了这规矩,
比如,你家有十亩地,去换外庄的,不论你换来多少,你这十亩地,就由府里给你一贯钱的补贴。”
“姐姐此话当真?却是郎君亲口所说?”
“当真,句句属实,妹妹不信,明日去登记之时,可问府里的先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妇人惊呼出声,“那我家还有一百多亩县衙分下来的,倘若都换了,岂不是要给我家十几贯?”
“正是,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还不相信府里郎君的话?”
“我哪里不信,只是如此大的数目,可不是十钱二十钱的事,我肯定要问个清楚啊,姐姐一会走了,我还能去问谁,
何况我家也没什么亲戚在府里当差,这十几贯的家业能否拿到手里,还是未知,怎能不谨慎。”
“你就放心吧,咱们姐妹交交厚这些年了,别人的姐姐管不了,就你这十几贯的事,就包在姐姐身上好了,定叫你一个大子儿都不少的!”
那妇人听到这话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姐姐的,相貌在咱们庄子里那是头等,这能耐向来也不输于旁人。
听说前日里,郎君看上了姐姐,还要姐姐夜里去府里伺候,姐姐这攀上高枝了,以后可别忘记了妹子才事。”
“你这臭嘴,就会胡说,郎君那是白日里没空,才叫奴家晚间去说些要事,哪来的伺候一说?”
“那姐姐不曾去过府里?”
“去是去过,不过都是白日里去的,这些事都是郎君白日里同奴家说的,后又将差事交代下来,我才这一家一家的跑腿。”
“既然是白日里去的,为何姐姐这脸上通红?嘻嘻!”
邹娘子急忙辩解;“这都站在你家院子里半天了,冷风吹着能不红?”
“哎呀,你看我这只顾说换地的事儿……当真是失礼至极,
姐姐快屋里请,今晚别走了,待我男人回来,叫他去后头蓝田县衙门口,打上一些酒水,弄几个炒菜,咱们姐妹吃上几盏,也好快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