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
见到小儿子和大孙子从门口走进,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李秀梅问道:“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听到一阵儿噼里啪啦的声音,不会有人打架吧?”
“没,修路的。”郭永坤淡定摇头。
一旁的小秋秋则窃笑不止。
不过他跟三叔已经达成协议,打死也不会出卖对方。
李秀梅哦了一声,露出恍然表情,不过转瞬又瞪着眼珠子对小儿子左瞧右看。
“脚盆呢?”
“老张头走了手,窟窿越补越大,已经不能用啦。”
“啥?!”
李秀梅一下就急了,骂骂咧咧起来。
“这个老张头,怎么手艺越混越回去?不行!咱们家那脚盆才裂了道口子而已,就是不补也能凑合着用用,直接给我弄坏了,得赔!”
说着,便放下没晾完的衣服,气鼓鼓向院门处走来。
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赔过了,赔了5块。”
郭永坤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5元钞票递到老母亲面前。
如此,李秀梅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将5元钱收进裤袋后,才说,“就赔5块,我那脚盆可是花12块买的。”
“这不是破了嘛,还用了这么多年……”郭永坤赶紧安抚。
他没有掏太多钱,因为那样感觉很假。
老妈也不笨,要真赔个10块,现在是开心,但回头一想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
“真是便宜他啦!”
果然,李秀梅抱怨一阵儿后,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郭永坤并非有意撒谎,只是不想让家里人为自己担心,特别是老妈。
他被调查的事情,目前家里仅有大哥略微知道一点。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太一样,倘若被老妈知道自己被人带走调查过,现在还处于“软禁”状态,只怕会急得茶不思饭不想。
陈大少从申海打电话过来,说有政府职员刚找过他。
郭永坤倒也不显意外。
因为上面认为的一些触雷的事情中,陈大少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
“你跟他们谈过,感觉调查进度怎么样?”
健力宝公司的办公室里,郭永坤闭着眼睛靠在老板椅上,脖子上夹着座机的话筒。
他没有询问陈大少和调查人员谈论过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
他反而更在乎调查进度的问题。
距离调查小组约谈他已经过了很久,这件事情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拖得越久他心里越不舒坦。
另外资金无法动用,从某种层面上讲,每天都在造成损失。
“不太好说呀。”
电话那头陈大少叹着气道:“我感觉他们在港城那边搞调查,没那么容易,需要当地执法机关配合。你懂的,这种求人的事情,得按照人家的节奏来,想快也快不了。”
郭永坤眉头紧锁,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不过永坤,放心吧,从我跟他们沟通的情况来看,现在他们大概率是相信你的,也就是说目前并没有什么不利因素,无非就是等。”
这个郭永坤也知道。
他没干过什么过线的事情,自然不怕查。
只是无论如何都想尽快获得结果,谁吃饱了没事愿意被人查?
“行吧,我知道了。”郭永坤略显伤神地说。继而转移话题道:“怎么样,你儿子长得随谁呀?”
“废话,还能随你不成,当然是随我啦!”
“那完了。”
“……靠,郭永坤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随我就完了?”
“你自己长成啥样心里没点数吗?”
陈大少相当不服气,说自己年轻时那也是貌比潘安,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哪怕现在也一样。
“人家那是喜欢你吗,那是喜欢你的钱。”郭永坤无情嘲讽。
他只是觉得孩子他妈长得确实没话说,要随他妈就完美了,随陈大少,多少有点惋惜。
“不跟你扯犊子了,我要去给我儿子喂奶。”
“你两个女儿你肯定没喂过。”
郭永坤收敛笑容,显得语重心长地说,“子昂,传宗接代的事情比较大,我就不便多说。我想说的是,还是要一碗水端平,别让孩子将来对你有什么想法。”
电话那头沉默少许后,传来认真的语气。
“知道了永坤,老实讲我确实有点重男轻女,不过我会尽量像你说的一样,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还有珍妮。”
“嗯。这件事情我其实有考虑过,跟老爷子也有商量,珍妮是个好女人,我的确不能亏待她,她这边其实好说,主要还在小涵,她毕竟年轻小,我要花点心思做做她的工作,看明年能不能让她搬到港城和大家一起住。”
郭永坤笑了笑,道:“敢情是我瞎操心了。嗯,这样最好。”
1991年12月25日。
正值西方圣诞节。
一个震惊世界的消息传遍全球——苏联解体。
全世界有且仅有的两个超级大国之一,就这样在和平年代、在没有遭遇战争的情况下,解散掉一个。
不知惊掉多少人的眼球。
而与苏联的核心国家——俄罗斯,土地接壤的中国这边,人们心中的骇然更是首当其中。
要知道,我国与苏联诸国,同属于社会主义国家。
实际上全世界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在赫鲁晓夫提出秘密报告之前,都以苏联为首。
而现在,这个唯一能与美国相抗衡、甚至军事上还要力压一筹的超级社会主义大国,就这样轰然崩塌。
这是否证明了某些事情呢?
一时间,各种舆论纷起。
社会陷入一片低迷、惶恐、不自信,以及暗潮涌动之中。
还能保持心境平和的人,真的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等待,心中惴惴不安。原本郭永坤算是少数派中的一个。
可是,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经济调查的事情还没结束,一则噩耗,又从京城那边传来。
他姐被抓了!
最让郭永坤郁闷的事情是,他现在无法离开河东。
要换正常情况下,他绝对第一时间就奔向了首都。
于是,他也变得焦急、惶恐,惴惴不安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他将房门锁死,紧紧抓着话筒,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永坤,我先问你,慧慧姐什么时候和宋守峰结的婚?”
电话那头吴荣的声音异常严肃。
由此也可看出,事情有多么严重。
“9月份。”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吴荣诧异。
且不提他和郭永坤之间的兄弟关系,就是郭永慧,他也是非常熟悉的,关系也很好,平时都以姐弟相称。
对方结婚,没理由不给他发张请帖啊?
更没必要隐瞒着他。
“不仅你不知道,外面几乎没人知道,这事得怨我妈,逼得太紧,我姐也是没办法。就寻思先私底下把结婚证给拿了,算是有个交代……”
郭永坤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吴荣听完后,叹息不止。
“哎呀,婶儿这回可真是……把慧慧姐给坑惨了。”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换成一般人,郭永坤估计当场就翻脸了。
“你先别说这个。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郭永慧被抓,郭永坤最先得知情况是通过陆平安打来的电话。
然后他就火急火燎地打听到底什么状况,可陆平安知道的并不多,郭永坤便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与此同时,他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在首都当差的吴荣。
可哪知联系吴荣一整个上午,都没联系上,差点没急死他。
他甚至都把老王喊过来了,准备让他马上动身前往首都。他在首都多少也有些人脉关系,健力宝总经理的身份也不差,再加上人也成熟稳重。
结果老王机票都买好,正准备动身的时候,郭永坤接到了吴荣打过来的电话。
他比陆平安更早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一直没联系上,就是第一时间跑到有关单位了解情况去了。
“永坤,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一件小事。”
“有多严重?”郭永坤颤抖着声音问。
“不可饶恕。”
郭永坤站在办公桌前的身体微微一晃,只感觉头重脚轻,险些没有摔倒。
“不过我相信慧慧姐是清白的。”
“你说!具体情况,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跟我说清楚!”
“永坤,你应该知道,慧慧姐他们现在正在进行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
“我知道,芯片。”
“没错。此事由宋守峰主导,慧慧姐是第二负责人,上面为此拨付了一笔巨额款项,总金额为3.5亿。”
“然后呢?”
“宋守峰拿着这笔钱,跑了。”
“什么?!”
“你没听错,宋守峰利用进口设备的名义,早就将这笔钱转移到了国外,而他本人则在三天前,彻底失去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宋守峰!”郭永坤几乎是牙齿缝里挤出的这个名字。
亏他以前还一直觉得这家伙不错,每次对方来家,也是极尽招待,一口一个哥。
“永坤,你比我更清楚,3.5亿是什么概念。咱们的经济情况现在并不富裕,这笔钱可以说勒紧裤袋省出来的,可现在却没了,项目也无限期搁置,也就不难想象领导有多震怒。”
“你、接着说。”
“本来慧慧姐这边的问题还不大,因为跑的人不是她,暂时也没证据表明她有参入其中,实际上据我上午打听到的情况,从审问的结果上看,她几乎无一所知。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和宋守峰私交匪浅,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哪怕到现在,他俩这个关系依然合法存在,那你想想看,她能脱离干系吗?
“上面的人能轻易相信她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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