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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完了五格格的事儿,这边厢廿廿有喜的消息便也现在皇室宗亲内部传扬开了。
尽管廿廿自己并不想张扬,可是这消息它也是长了腿儿一般。
待得各家王爷福晋都送礼进来,周氏便也含笑道,“总归是好事,越多人知道,便也越是喜庆不是?”
廿廿吩咐星桂,“……叫四全和四喜去挨家回礼,每家都回一对大荷包、两对小荷包,外加咱们从热河带回来的皮子。”
“此外,也叫他们两个挨家去递个话儿,就说我这是头一胎,我年岁还小,总怕这一胎怀得不稳当,这便不敢见客,还请各家宗亲见谅。”
星桂便微微会意,小声道,“格格是担心来客太多,人多手杂的便不稳当?”
廿廿点头,“各王府虽说都是宗亲,可有看不惯我的,也有记恨咱们王爷的,故此小心些儿总归是好的,别因这事儿出了差错,倒给王爷添了乱才是。”
别家福晋廿廿是可以不见,但是十七福晋她却是不能不见的。
结果十七福晋一进来,便瞧着廿廿的肚子乐。
廿廿便轻哼道,“你这般笑得诡异,倒叫我心下画魂儿——你笑的莫非还有旁的事儿去?”
十七福晋便也轻叹一声,“要不说你跟雅馨啊,还当真是有一段缘分。只不过这缘分起初险些成了孽缘了。”
廿廿便眯了眯眼。
十七福晋的话,客观说起来倒是没错的。她们两个既然生于同门,又是同一年的生人,这便在皇上给公主和格格们挑选侍读的时候儿一并入选,在八旗女子选秀的时候儿自然也在一块儿。
此外,更有她们两个与绵偲的相遇去。
还有,雅馨的满话名儿跟牙青又是相同……
只可惜这样的缘分没能叫她俩交好,反倒从一开始就结了仇去。
廿廿错开眼神儿,“……你用这话当开场白,倒叫我心里画魂儿了去。难不成,雅馨如今也与我一样儿,有了喜了?”
十七福晋便笑着拍手,“我的天,要么你处处都压过雅馨一头去呢!你可当真是水晶剔透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廿廿静静抬眸,“……果然?什么时候的事?”
此次在热河,廿廿远远地也见过绵偲两回。绵偲都是与绵庆和绵宁在一处,好几次想借着绵庆和绵宁,到她跟前来请安,都叫她给避过去了。
听绵宁说,绵偲此番去热河是带着香叶去的,没带雅馨去。
廿廿倒没想到,雅馨此番没去,竟然是因为有喜了。
十七福晋含笑道,“算算日子,倒是比你早两三个月去。”
廿廿便缓缓抬眸,“哦?那她瞒得倒紧,咱们是半点动静都没听见。”
十七福晋抿嘴笑道,“也不是她故意要瞒着你,不是正巧儿你随驾去热河了么,她那边儿是你们走了之后才知道的。”
廿廿静静抬眸盯住十七福晋,“我说的不是这个。总归女子有喜,早一个月知道,晚一个月知道,本不是什么大事。终究大家伙儿都是头一胎,刚开始半点都不懂,也是有的。”
廿廿点到即止,目光只凝注十七福晋。
十七福晋便笑了。她总归比廿廿还大十岁呢,这点子女人家的心眼儿,她自然明白。
她便点头道,“……当初我与你说的话,我可没忘。我说过要从此帮你盯着雅馨去,我可当真言出必行。”
廿廿歪头,凝视十七福晋。
十七福晋便笑着哼了一声儿,“……要不你以为,她这回怎么就有了喜了呢?”
廿廿静静垂下眼帘,“你这话我倒听不懂了。她有喜,又与你我何干呢?”
十七福晋便也叹了口气,“……小嫂子又开始与我揣着明白说糊涂了不是?那绵九阿哥身边儿明摆着有个侍妾,而且抢先有了孩子,这个人偏还是绵九阿哥的本生恩娘赏下来的……你当雅馨心下能不惊慌?”
“况且绵九阿哥的这位额娘,如今也册封了成亲王的侧福晋,身份也与从前不同了。老人赏下来的人,便是官女子,可是雅馨这当嫡福晋的也不敢怎么着,甚至明面儿上还要让三分,要不然就是不孝。”
廿廿听着,只淡淡垂眸,唇角轻轻勾了勾。
十七福晋瞄着廿廿。
十七福晋虽说不知道廿廿在这事儿中间起过什么作用,可是只是瞧着雅馨家里那为难的处境,这便猜着怕是跟廿廿脱不开干系去。
十七福晋便叹口气,“叫她家里这点子事儿闹着,她自己就也知道她自己可不是四头八臂的强大无敌去。该服软的地方儿,得学会服软,要不然最终总归成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叫自己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了去。”
廿廿缓缓抬眸,“所以,她怎么做了呢?”
十七福晋苦笑道,“她其实心里也都明白了,只是差一步台阶而已。故此我去了,与她说了些该说的话,她也就寻着了台阶,就势就下来了。”
“她自己去找了绵九阿哥,说了些夫妻之间的体己的话儿……我总归不好问他们小夫妻之间的话,不过显见着那番话是管用的,绵九阿哥对她便也好起来了。”
十七福晋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荷包来,“……这不,她自己怀着身子,这便去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因你也是有喜了,她便一式一样地求了两个,这个托我来呈给你,求你收着。”
廿廿接过来,静静抬眸,“去年我得了病的时候儿,也曾有人说,怕是香包上有蹊跷;故此啊我现如今是什么佩挂的都轻易不敢收……尤其是她给的,你说说,我敢收么?”
十七福晋深吸一口气,凝着廿廿的眼睛,使劲点头,“收,小嫂子你尽管放心地收!我给她作保,若这个物件儿有半点的不对劲,小嫂子只管问我的罪就是!”
十七福晋走后,周氏倒是将这护身符给拿开,“……十七福晋自是好心,可是那雅馨格格的性子咱们是从小看到大的。这物件儿,格格不用也罢,只管搁到一边儿去!”
廿廿淡淡勾了勾唇,“该用还是要用的。”
“格格?”
周氏从小儿陪着廿廿经历过那些回雅馨的挑衅,如何能放得下心去,“格格难道还真打算原谅了雅馨格格不成?”
廿廿静静垂下眼帘,“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咱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我跟她好歹也是本家儿,她又是出自十六房的嫡系大宗,我若与她永远为敌,那自是叫外人看着笑话儿。”
“再说十七福晋本就是十六房的,我若因雅馨而跟十六房永远这么隔着,十七福晋夹在当间儿自是为难。别家倒也算了,可是十七阿哥跟咱们阿哥爷的手足情深,我如何能这么梗着去?”
廿廿抬眸望向窗外。天儿凉了,秋空高悬,寒鸟寻巢。
“……从前进宫之前,我与她都还是小孩儿,家里就是整个世界。我与她之间是隔着房头,她是十六房,我是六房,不同的房头便仿佛是两个不同的阵营。”
“可是如今,我们两个都在宫里。那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就应该是一个整体,我与她便都是一家人。不管我跟她私下里还有什么心结,可是当有事的时候儿自还应一致对外去才行。”
周氏想了想,随即倒笑,“叫格格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绵偲阿哥、绵庆阿哥和咱们二哥儿在一起念书啊,倒是绵偲阿哥、绵庆阿哥都已经娶了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呢……”
廿廿心下一暖,抬眸望住周氏,握住周氏的手,“妈妈懂我的心。”
没过两日,香叶递牌子进来,要来给廿廿请安、庆贺。
廿廿虽说不意外,却也还是有些意外,“……她终究是官女子,怎可单独抛头露面?”
星桂拿了牌子便笑,“原来是她家福晋遣她来的。”
“哦?”廿廿也扬扬眉,“原来雅馨不但与小九阿哥夫妻修好,便与香叶也修复关系了呢。”
香叶来,是以绵偲阿哥所儿里官女子,奉命来给送贺礼的名义进来的。故此到了廿廿面前来,便要行大礼。
廿廿忙叫星桂给扶着,含笑道,“便是姑娘自己谨守官女子的本分,我又哪儿能当真装作不知道姑娘身份的?若叫你这般行大礼,回头小九阿哥必定要心疼了。快起克,来,到我身边儿坐。”
香叶红了脸,便是谢座,也只是欠着身儿半坐着,不敢坐实。
“……上回一见,奴才心里便时时记挂着想来给侧福晋请安。这一晃,竟是过了小一年去,才得与侧福晋相见。”
廿廿想起那次在雪中的相遇。
廿廿微笑道,“彼时,姑娘还大着肚子;如今小格格已是半岁了吧?”
香叶红了脸,“正是。这会子已是要咬人了。偏是个格格,倒像个小狼似的……”
廿廿挑眉。
香叶红了脸,赶忙道,“虽说是奴才生养的格格,可却是皇家血脉,奴才哪里敢这么说。”
“这话,原是绵九阿哥说的。”
廿廿淡淡笑笑,“原也没错,你家奶奶也是钮祜禄氏,她原是小格格的嫡母,小格格虽说小,终究耳濡目染的,这便跟着学了几分去,这话自也是没错儿的。”
香叶静静抬眸,“……奴才刚诞下格格的时候儿,旁人还有替奴才遗憾的,说要是个阿哥该多好。可是奴才心下却是十分欢喜的,比诞下阿哥来还更欢喜。”
廿廿垂眸轻捻手珠的穗子,“嗯?这话是怎么说的?”
香叶左右看一眼,深吸口气道,“在侧福晋面前,奴才不想隐瞒。”
廿廿点头,“嗯,你说。”
香叶鼓足了勇气,“不瞒侧福晋,当日老福晋之所以挑中了奴才赏给绵九阿哥……据说,据说……”
廿廿眉头一皱,“香叶姑娘!老福晋的心思,不是咱们两个在这儿妄断的才是。”
“依着我想来,老福晋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聪明灵秀,温柔贤惠,能伺候好你家绵九阿哥……这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不过都是猜测而已。”
香叶一凛,赶忙深深蹲礼,“是,奴才失言了。”
廿廿缓下语气来,亲拉着香叶的手说了好些话儿,又恩赏了不少东西,这才叫星桂送香叶出门。
星桂回来,也忍不住瞟着廿廿,“……这位香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廿廿皱了皱眉,抬眸看了看周氏。那一场大雪里的相遇,是周氏陪在身边儿来着。
“说起来,也算时机不对,阴差阳错了去。我上回在兆祥所外,正巧遇见绵九阿哥陪着大肚子的她在外赏雪。她那次便说,想来给我请安。”
周氏点点头,“实则这位姑娘的心思,也是明摆着的。她怕是也早知道她们家奶奶与咱们格格打小儿的不睦,她自以为主动攀附咱们格格来,那将来她在她家里,就更有把握能跟她家奶奶分庭抗礼了。”
“毕竟她本身就是绵九阿哥额娘的身边儿人,如果再有咱们格格的帮衬,她自然就如虎添翼了去。”
廿廿静静垂眸,“……故此我才迟迟没给她机会来见我。结果她没等到来见我的机会,倒先等来了雅馨有喜的消息,她这心下便慌乱了。”
星桂大体理清楚了,便也皱眉道,“她便是再心下慌乱,也不能到格格面前来乱说吧……她自以为她像谁呢?如今以格格的身份,她忽然说这个,合适么?”
“如果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可不还得给格格惹来一场风波去?”
廿廿叹口气,“她何尝不明白……可是她还是说了,这便是她故意的。”
星桂柳眉高挑,“格格是说,她是故意来要挟的?”
廿廿轻轻闭了闭眼,“一场年少时候儿的相遇,我对绵偲阿哥原本什么都没有。可是好歹绵偲阿哥曾帮过我,便这些年也多少有些走动。”
“这香叶是绵偲阿哥枕边人,又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谁知道她是否从绵偲阿哥那里发现了些什么,又或者说是她自以为有些什么去了?——不管怎样,她若有心以此要挟,免不得当真会惹起一场风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