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这样说,十五阿哥心下反倒更是心疼。
如今越发明白,眼前这个小小的她啊,就是汗阿玛早早就选定了,在宫里小心栽培着,为了给他预备的。
可是也更因为如此,才让她实岁才五岁的时候儿就开始经历这些宫里的事,便比旁人更加叫他疼惜。
“今儿午后陪汗阿玛批折子,汗阿玛还问起你,问你好不好,这几天怎么都没写二指宽的小纸条儿请安去。”
廿廿莞尔,心下却有些酸。
贵为天子的那位老人家,八十一岁了,便越发返璞归真,跟个小孩儿似的。
他可以有全天下所有臣民的请安折子,却还格外惦记着她那二指宽的小纸条儿……也许就是因为,这是来自家人的,比起臣子们的请安折子,更能叫老人家心底宽慰吧。
“阿哥爷千万别告诉老爷子……就说我这两天手懒,阿哥爷自会罚我过些日子多写几张去。”
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那些腌臜的事儿便没必要再叫老爷子过耳。
况且这是自家阿哥爷的家务事,说出去也叫自家阿哥爷面上无光不是。
十五阿哥攥着廿廿的手,“你别急,这两日大侧福晋查得颇有章法,爷从旁盯着。”
廿廿点头,“爷也放心吧。那太医说了,这病虽看着瘆人,实则没有性命之虞。况且我心里倒平静,该吃就吃,该乐就乐,这病便也必定好得快。”
次日晌午,骨朵儿打着呵欠来瞧廿廿。
星楣忍不住瞪了骨朵儿一眼,叫廿廿用眼神给止住了。
骨朵儿困倦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拆了一头午的丝线,我都亲自上手了。那些香包倒也罢了,终究不过巴掌大的裁片儿;都是嫡福晋那大褥和枕袱,我的乖乖,那么大一张不说,织布、绣花还经纬缠扭,又是缂丝又是打疙瘩的,拆起来这个费劲!”
“这活儿真累眼睛,我现在都要睁不开眼了。”
廿廿忙在炕上行了个礼,“为了我的事儿,辛苦姐姐了。”
骨朵儿摆摆手,“别说什么辛苦,这不仅是你自己的事儿,这也是我的事儿!”
骨朵儿说到这儿,眼睛里渐渐放出光芒来,瞌睡也散了开去,“……总算让我得了机会,好好儿查一查咱们高贵的嫡福晋!”
“你且放心,这回我一定将嫡福晋送你的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儿掰开了、揉碎了的去查,一根丝线、一团棉花,我都不会放弃。”
廿廿垂下眼帘来,“姐姐怀疑是嫡福晋?”
“不是她,还能有谁?”骨朵儿冷笑道,“你刚跟阿哥爷圆房,就出了这么一回事。而且你这病发的,必定都是从贴身儿的东西上来的。那些香包虽说也在帐内,可是终究不挨身儿,唯有那大褥和枕头才是贴身的。”
“……她自己年岁大了,且身子已经坏了,不能再有孩子。所以她怕咱们两个有了孩子去。”
廿廿静静地盯着锦褥上的花纹看了许久。
“……既然要查,姐姐索性将去年的事儿,也一并查了吧。”
骨朵儿的眼睛便又一亮,“你不介意?终究是眼前你这事儿最为要紧,我若借机去查我去年的事儿,岂不是要怠慢你去了?”
廿廿轻轻一哂,“姐姐难道不觉着,咱们这两件事,怕是前后都关联的么?”
骨朵儿便也是眯眼,“也是……谁让咱们两个都是皇上亲赐的侧福晋,且又都是年轻的。比这一院子的人都年轻,且除了嫡福晋之外,咱们比所有人的身份都高!”
廿廿冲骨朵儿笃定地点头,“姐姐尽管去查,姐姐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绝不会有半句埋怨。”
骨朵儿又打着呵欠走了。
星桂去送,星楣倒是忍不住轻啐了一声儿,“一朝权在手,她倒是紧赶慢赶着先自矜起来!”
“她借着得了阿哥爷的信重,这便又是勾着阿哥爷去陪她;今儿还打着呵欠进咱们屋子,一边儿这是跟格格你邀功,二来就怕别人不知道这两天阿哥爷在她房里宿得最多!”
“……说白了,如今她还不是借着格格这事儿,得了机会去么?格格的苦难,倒成了她往上爬的梯子去!”
廿廿无奈地笑,望着周氏笑,“妈妈瞧,我小时候儿发脾气的时候儿,是不是也这样儿?”
周氏明白廿廿的意思,便也道,“咱们星楣跟格格年岁相仿,这模样儿果然是一式一样的。”
星楣登时红了脸去,这才收敛了些儿,赶忙给廿廿赔礼,“……奴才是着急了,这便有些放肆了。”
廿廿含笑道,“你说的都有理,只是这世上便是有理的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你也瞧出来了,她如今办事是要借着我这个事儿,更要仰仗阿哥爷的威严。她在咱们后院里当大侧福晋也有好几年了,还不都是被嫡福晋压得死死的,并无权威去?”
“这回咱们还指望着她办事,若想她能办事顺利,那她就不能少了阿哥爷的扶持去——阿哥爷这时候儿多去她房里,才让她腰杆儿能挺得更直,办事便能更顺当不是?”
星楣也是张了张嘴,脸便更红了去。
“至于去年的事……别说大侧福晋想要查个明白,实则我又如何不想知道呢?既然大侧福晋心里有这个念想,我索性便成全了去,既是成人之美,也是叫自己心下明白一回,何乐不为?”
廿廿静静垂眸,“总归别忘了我曾说过的话——我反倒是要感谢我前面儿有大侧福晋的。”
宜安得了信儿进内来请安。
按着廿廿的嘱咐,她旋即出宫。
这晚是星桂上夜,夜深人静,星桂不由得问,“既是十额驸管着御膳房,格格若想知道御膳房的动静,何苦不直接从十公主那边去打探消息。却要转了个大弯儿,从宜安格格这边儿去想法子去了?”
廿廿静静地笑,“……你猜猜。”
星桂蹙眉垂首,仔细想想,“是因为宜安格格年纪小,又是好性儿,格格从宜安格格那说话、派差便更容易些儿?”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