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皇上对廿廿这么冷淡,点额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十公主反倒有些不落忍了。
“汗阿玛……”十公主上前抱住乾隆爷的手臂,“廿廿可是女儿的侍读”
乾隆爷瞧了十公主一眼,“嗯,朕当然知道。怎么着,你是想说朕健忘了?”
廿廿自己心下却反倒因此而更自在,连方才冷不丁见点额和十公主的拘谨都没了。
不多时十五阿哥也赶到了。
十五阿哥先给乾隆爷行跪安大礼,回头又先问点额的身子可吃得消。
“看了一个头午的戏,我原本还想着向汗阿玛求个情,午后就放了你去歇着吧……”
点额含笑低声道,“今儿是阿哥爷的好日子,妾身一点儿都不累,倒比阿哥爷还高兴呢。”
当着点额和十公主的面儿,乾隆爷赏一对新人:朝珠一盘,古玩五件;面簪三块,簪花八对,钿边一分,拴扮手巾一条。
其中朝珠一盘、古玩五件是赏给十五阿哥的;其余的面簪、簪花、钿边、拴扮手巾都是女人家的饰物,自是赏给廿廿的。
这些恩赏,全都是有定例的。十五阿哥和廿廿这么赏,其余皇子和福晋成婚也都这么赏,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去。
十五阿哥和廿廿自是千恩万谢,点额也陪着含笑起身一并谢恩。
皇上赏完了,十公主早按捺不住,赶紧叫了使唤太监捧着礼盒进来。
“廿廿是我的侍读,如今又成了我的嫂子,说句实诚话,我都该给廿廿预备一份儿妆奁去才成!故此我今儿啊,可是给廿廿攒了好些东西!”
旁的金银不稀罕去,倒是十公主红着脸抽出一条念珠来,塞进廿廿的手里。
“十五阿哥……咳咳,这个,我直到汗阿玛将廿廿指婚给你,我才忽然想明白这念珠儿的来龙去脉!”
“我当初只知道这念珠怕是你给廿廿的,可是我没当回事儿,我都不知道十五哥你跟廿廿竟有这样的缘分,故此我当初就给拿走了……”
“咳咳,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实在是太蠢了。我现在就还给廿廿,我这项还得给十五阿哥和廿廿你们两个赔个不是……”
十公主说者无心,廿廿心下便是咯噔一声,赶忙攥住十公主的手,“公主……都过去了,别再说了。”
廿廿边说,边抬眸望住十五阿哥。
倒是十五阿哥淡淡地笑了,伸手握了握廿廿的手腕,看她戴上那素刻的念珠。
“原来这念珠是在你那啊,小十,你个小淘气。我说我当年送出去的东西,怎么没见人家戴出来呢。”
十五阿哥说着走到点额身边来,与点额并肩而立,含笑凝视点额的眼睛。
“……你们驳了我的面子不要紧,可是那念珠彼时可是福晋帮我选的。我是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儿家都喜欢什么,故此从五台山拿回来那些东西之后,便都交给福晋,叫福晋帮我选。”
“小十,你可害廿廿被你大嫂子误会了去啊……”
点额看着十五阿哥,便也缓缓地笑了,“可不嘛。我也想过,或许我也是年岁大了,挑的东西太老气了,倒叫廿廿不喜欢了。”
十公主赶紧说,“所以我说嘛,我今儿必须得把话说开了,给十五哥、两位嫂子都道歉呢!”
倒是乾隆爷出了一会子神,忽地远远说,“……朕这个老人家爱说些前尘往事,你们一帮小孩儿家家的还到我老人家面前来倚老卖老,嗯?”
“刚过去几年的事,还拿出来说个没完。小十,这是你的不对!”
几人一听,都赶紧行礼请罪。
正说着话,魏青奇从外头走进来,神色略有些不对。
乾隆爷虽说见天儿的自称老眼昏花了,却还是一眼就叨着了。
乾隆爷哼了一声,“怎么着,有事儿要回?”
魏青奇忙道,“不是皇上的事儿,而是……”
他瞟了十五阿哥一眼。
乾隆爷点头,“嗯,说吧,趁着他们都在。”
魏青奇跪倒,“回皇上,回十五阿哥、十五福晋、侧福晋,方才十五阿哥所儿里送来信儿,说是,说是十五阿哥所儿里的关格格,不好了……”
一听是这事,十五阿哥便一皱眉,上前拉了一把魏青奇的衣袖,示意魏青奇别在皇上面前说这事儿。
此时乾隆爷已是八十老人,这会子最忌讳在面前谈这些生老病死。
魏青奇自也明白规矩,扭开了身儿,压低了声音才说的,“……太医说,怕是,留不住了。”
魏青奇口中的“关格格”,便是十五阿哥的侍妾关佳氏。
关佳氏与刘佳氏是最早被放到十五阿哥身边儿伺候的使女,都是在点额成婚之前的。
刘佳氏诞育了大阿哥,关佳氏则诞育了大格格。
大格格生于乾隆四十五年四月十一,结果乾隆四十八年十一月便夭折了,虚龄不过四岁。
关佳氏在大格格夭折之后,也是心力交瘁,伤了身子去。这些年都不能再伺候十五阿哥,便也再没能有孩子来冲淡失去大格格的伤痛。
点额先一个踉跄,幸亏廿廿出手扶住。
点额黯然垂下眼帘,“……她是勉强支撑了这些年,可终究是熬不住了。”
她抬眸望十五阿哥,哀哀道,“看到她如此,我便仿佛看见了我自己。”
十五阿哥也攥紧点额的手,“你别胡思乱想。”
乾隆爷问,十五阿哥忙上前禀告,只说所儿里有事,需要先行告退。
乾隆爷便也没有深问,自放他们一家人先走。
小轿行在宫墙夹道里,廿廿亲自扶着点额。
点额拼力撑着不肯垂泪,却还是将廿廿的手攥得登紧,“……她可千万要熬住,千万。我还欠她一个承诺,还没来记得实现啊。”
三人匆匆返回撷芳殿中所,可是却还是晚了。
所儿里红彩高悬,众人还都穿着喜庆的花衣,因了是阿哥爷和二侧福晋的好日子,没人敢出哀声。
可关佳氏房内的两个女子却终究都忍不住,已是都哭了出来。
点额刚到门口,便腿一软,已是坐在了地上。
她伸手扯住自己衣襟,拼力忍着,却终究忍不住,泪珠儿跌落下来。
嫡福晋这一落泪,便整个所儿里所有人都不再忍耐,跟着哭了出来。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