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姐也太过谨慎,更是过谦了。”
雅馨淡淡而笑,“就凭咱们两家,乃是大清最大的功臣,咱们两家得着的消息,总归会比旁人更快更准。安姐姐说,不是么?”
“小妹今儿既然敢在安姐姐面前这么说话,那小妹必定心里就是已经有了十分的稳妥的。”
雅馨含笑挑眉,瞟住安鸾去,“小妹相信,安姐姐势必也得了信儿,心下多少也已经有了主张了。”
“小妹如今就是想说,安姐姐的名儿取得可真好,鸾者凤也,可不就是注定了进宫当娘娘的么。”
安鸾面上一红,深吸一口气,“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又要说上回那番话。总归这事儿都要皇上圣裁,我才不与你讲说了!”
雅馨却也笑,“好……将来啊,安姐姐以十五阿哥侧福晋的身份起封,最差也是妃位,小妹这声‘安主子’可是叫定了。”
安鸾满面通红,不搭理雅馨,赶紧就想走。
雅馨却上前一把按住安鸾手臂,轻声道,“……可是小妹倒要提醒安姐姐一句,我们家六房的那位啊,从小就是个有心眼儿的。”
“姐姐别看她人小,可人家的心从来就没小过。人家看中的事,什么都能豁出去……安姐姐可千万防备着些儿,别叫她给抢了先儿去。”
安鸾不想与雅馨再多说话,只管先走了。
雅馨看着安鸾的背影,缓缓而笑。
她们家的几个选中的女孩儿,都已经指配了,她支配给皇孙绵偲,又是皇家十二房的承嗣子,这已是算最好的了。
其余,都如巧格一般,要么是指给了闲散宗室当福晋,要不就只是给人家当侧福晋去了。
如今就剩下廿廿这头儿还没定下来。
雅馨总归不希望,这个破落户六房家的,再一次压过她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尊卑嫡庶都该有个章程。那六房从未给朝廷、给她们家族做过什么贡献去,要是还让那六房的压过她去,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日子越发到了年尾,就越发紧锣密鼓起来。
这般十月里十公主初定礼,十一月里皇子封王,这刚进十二月,乾隆爷就先去看了十公主府。
这便越发提醒着廿廿,十公主即将出宫就府,那她身为十公主侍读的使命,即将完成。
而一旦卸了那个差事,等在她前面的,就是十五阿哥所儿的那座绿琉璃大门。
她紧张,这一生从未有过的紧张。
额娘终是男爵之女,眼界比阿玛还要大些儿,十一月里她休沐回家的时候儿,额娘就曾攥着她的手说,“时机真好,真的。”
额娘的意思是,既然皇上和十五阿哥早就将这话儿过给了她去,但是皇上却一直都压着没正式公布,这反倒是好事儿。
“你瞧,若在十一月之前,皇上就已经将你指给十五阿哥了,那你是什么身份?最高不过‘皇子侧福晋’。”
“可是若是在十一月,皇子封王之后呢,你若是这个时候儿被指过去,你自然而然就是‘亲王侧福晋’了。”
廿廿静静听着,心下自也是感念皇上的洪恩,可是心里却也反倒是平静的。
无论是什么身份,等着她的也将并非是一条坦途。
等在她前头的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每一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每一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看得清楚的。
今后的每一步,都需要她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脚下的路需要她自己一步一步地蹚出来。
十一月十七日,十公主成婚礼。
十一月二十七日,十公主回门礼。
至此,十公主的婚礼正式办完。
十二月初四日,乾隆爷驾临十公主府,顺便将廿廿也带出了宫廷。
身在宫中七年,终于可以暂别那处天地,重回家园。
出了宫,廿廿下车,特地来乾隆爷轿辇前谢恩拜别。
乾隆爷打开轿帘,端着架儿,轻哼着说,“……家去玩儿去吧。这七年,也把你个小丫蛋儿给圈坏了。家去玩儿几天,乐呵乐呵。”
廿廿含笑垂首,“奴才谢主子的恩。”
乾隆爷又哼一声,“不过,也别跑疯了!该收心,还得收心!”
圣驾离去,廿廿立在十二月的东风里,静静含笑,可是眼角还是落下泪花儿来。
是风凉,吹的吧?
她知道,从今儿起,这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自由的时光。
待得数月之后,她必须要重归宫廷。
到那时,她将不再是七年前那个满眼天真、只为进宫侍读的小女孩儿。
她必须要成为另一个牙青,需要用自己的勇气,甚至——偶尔不惜用自己的尖牙,去保护自己,去为自己争来一片安稳的天地。
“喂。”
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一声招呼,廿廿心下却是惊跳,急忙转过身去。
天上又落雪了。
开始是雪沫子,如玉屑似的,沙沙地往下掉;可是旋即,气温骤暖,那玉屑就聚拢成了雪片子。
越聚越大,宛如纯白的鹅毛,从空中翩然而降。
怎么那么像……那年的那一场雪啊?
而隔着这些鹅毛似的雪片子,立在对面的人,何尝不是当年的人?
他手里牵着一头小狼。
“喇珠!”廿廿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待得看见自己的喇珠,便忘了矜持,而是欢呼着扑了过去。
那人如狼般呲了呲牙,“就认得她!当没看见我是怎的?”
廿廿红了脸,抱着喇珠的头,抬眸向他笑,“爷怎来啦?”
十五阿哥便笑了,满眼的心满意足。
小女孩儿的心思,细腻甚至幽微,需要极强的洞察力,才能破开那一层小小的茧壳儿。
她喊他“爷”啊……
再不是从前的“十五阿哥”,或者“十五爷”,是剔除了那些疏离客套,最后最后仅剩的一声甜到了骨子里的“爷……”啊。
他便哼一声,“从前进宫的时候儿,一路都是带着狼走过去的;这回好容易能出来自在几天,怎么能没带着狼呢?”
“牙青大了,性子凶,不给你带出来了;带着你的‘小笨蛋儿’吧。”
“没有它陪着你,就只显得你自己一个儿笨了。”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