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多年,再次见面,闺女已经是权柄在握的摄政太后。
不得不说,平阳郡主萧氏的内心又激动又忐忑,迟疑了一下,才准备躬身行礼。
燕太后赶紧扶起母亲,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母亲是要我减寿吗?我若是受了礼,还算人吗?”
直到这一刻,萧氏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地。
闺女没有变,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解相思之苦。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皆是双眼红肿。
内侍领着小皇帝到来。
燕太后赶忙为祖孙二人介绍。
小皇帝萧焱,故作大人模样,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萧氏起身避让,“陛下长得真俊,模样像先帝。”
“大家都这么说,就连朝中老臣都说看见陛下坐在金銮殿上,仿佛看见了先帝。”
燕太后摸摸小皇帝的头,“姐姐呢?怎么还没到?”
“回禀母后,姐姐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故不能前来。她让朕代她问候母后,问候外祖母。改明儿病体痊愈,定来请来。”
“啊,本宫差点忘了这事。瞧我这脑子,最近着实太忙,忽略了嘉宁。”
燕太后语气自责,又赶忙同母亲解释,“前几日,嘉宁贪玩,半夜起床听落雨声,结果着凉,已经病了好几天还不曾痊愈。”
“你当母亲的,也该抽空多关心关心闺女。”萧氏语气尽量温和。
毕竟闺女贵为当朝太后,今非昔比。
她作为长辈,也不能去指责当朝太后。
就算闺女不在乎,难保宫里的内侍太监会说三道四,传到朝中引起非议。
燕太后重重点头,“母亲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嘉宁。哎,闺女大了,有了自个的心事,也不同我说。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还得靠猜。”
小皇帝这个时候插了一嘴,“姐姐想念父皇,时常哭泣。”
燕太后闻言,顿觉羞愧。
她自责道:“我真是个失职的母亲,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忽略了。”
萧氏心头一动,“你若是担心嘉宁因思念先帝,从而胡思乱想,不如给嘉宁安排一些差事。你四妹妹常说,人一旦忙起来,就没时间去胡思乱想,整个人很快就能振作起来。”
“这像是四妹妹会说的话。只是,我该给嘉宁安排什么差事?”
“建州没有朝廷办的女学,不如趁此机会,办一所女学。嘉宁贵为公主,就让她出面主持此事,学着如何处事。”
燕太后很犹豫。
她小声解释道:“先帝过世不久,千头万绪尚未理顺,这个时候提议朝廷办女学,恐怕不太合适。即便要办,也要再等一等,至少要等到明年。”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知嘉宁喜欢沈什么?”
“喜读书!”
“要不给她一个兰台寺的差事,叫她去兰台寺整理书籍和手稿。有事情做总比每日闲着强。就像本宫,常年操持着皇家女子学院,不仅不觉着累,精神头反而好了很多,这几年只有一些伤风感冒,每次都是几日就能痊愈。”
燕太后打量母亲萧氏,气色果然不错,精神头看着也挺足。
不像是刚下船,旅途疲惫之人。
她笑了起来,“听闻母亲身体康健,我就放心了。晚些时候,我亲自问问嘉宁,也不知她是否愿意。”
“是该亲自问问。”
萧氏顺理成章在宫里住下来。
母女二人有着说不完的话。
待到燕云菲的信件到达,燕太后颇为挣扎。
“好多年没见大姐姐,就算石温不提,我也想让大姐姐到建州住些时日。没想到大姐姐竟然拒绝了石温的邀请,还让我帮忙打消石温的念头。哎,大姐姐就是想太多,总疑心石温,又疑心我。”
“她也是未雨绸缪,担心将来你和石温意见相左,出现纷争,她的立场也很尴尬。”
“母亲都说了,那是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本宫同三位辅政大臣相处还算融洽,大姐姐完全可以来建州住个半年一载,就当是和母亲团聚。”
萧氏盯着她迟疑道:“你真心希望云菲来建州住一段时间?”
燕太后肯定且确定地说道:“当然!我不仅希望大姐姐能来,还希望四妹妹也能来。我们姐妹三人有机会团聚,为何偏偏有各种顾虑。
本宫身为当朝太后,难道连保护两位亲姐妹的本事也没有吗?
别看我们孤儿寡母,好似无根浮萍,先帝其实早就考虑到方方面面,留给我一批可用之人,自保是没问题的。”
萧氏斟酌着说道:“要不,你给云菲去信,叫她到建州住一段时间,就当是见见本宫。至于你四妹妹那里,怕是没办法。她是真的忙,每天都有无数的差事等着她拿主意。”
燕太后点点头,面色有疑虑。
萧氏跟着就有些紧张。
她问对方,“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母亲对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母亲。四妹妹不肯来建州,忙是一方面,根本原因是她心虚,怕有人对她不利,对吗?”
燕太后眼神恳切,她想得到真正的答案。
她接连说道:“自从我做了太后,四妹妹就不信任我,对吗?她以为我变了,认为我会为了朝廷利益对付她,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云歌和云菲的想法其实一样,都不忍心你为难。正如你所说,先帝走了没多久,朝中人心思动。你四妹妹身份不一般,她若是冒然来到建州,恐引起朝臣非议和动乱。你千万不要误会她。”
燕太后闻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她这是寡妇,却也是年轻的寡妇,虽说有两个孩子,却依旧风韵犹存,魅力不减。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美艳动人。
萧氏心头跟着一声叹息,闺女年轻守寡,苦了她。
燕太后说道:“我相信母亲,也相信四妹妹。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四妹妹能来建州住些日子。好多年没见她,也不知她如今什么模样,同年少时相比,有何不同。”
“你四妹妹的模样,这些年倒是没怎么变。最大的变化,就是常年手握权柄,身居高位,气势不一样。”
“母亲说的是。四妹妹很能干,我常说四妹妹是女子的榜样。上次,母亲提议让嘉宁出来做事,我和她提了。嘉宁很感兴趣,只是她似乎不太乐意去兰台寺。我告诉她,等她病好了,让她自己挑地方。”
“嘉宁是个好孩子,陛下也是好孩子。先帝虽然去了,有两个孩子相伴,也是福气。”
“本宫也时常认为自己是有福之人。”
燕太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常常会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先帝如此看重,被钦点为摄政太后,辅佐皇儿。我就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他一番苦心,于是常常告诫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切忌冲动行事。母亲,我让大姐姐来建州,不算冲动吧!”
萧氏语气肯定地说道:“当然不算!那是姐妹情义,是家事。”
“但在朝臣眼里,却是公事。姐姐是石温的妻子,她的到来,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猜疑。不过,就算如此,本宫也不会改变主意。”
她眼神坚定,初露锋芒。
身为摄政太后,权柄在握,还不许她‘任性’一回,简直荒谬。
朝臣若是非议,尽管冲她来。
再说了,有三位辅政大臣挡在她面前,就不信下面的臣子能掀起风浪。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
燕太后亲自回信燕云菲,言辞恳切邀请她到建州住个一年半载,同母亲萧氏作伴,全了孝心。
数日后,燕云菲收到信件,左右为难。
“之前不知道母亲去了建州,还住在宫里,大可以一次又一次拒绝。可是这回,是太后娘娘亲笔书信,而且母亲也在建州。”
她很矛盾。
她的内心在挣扎撕扯。
一边是否认拒绝,一边是心动和孝心。
心腹嬷嬷劝道:“既然郡主娘娘也在建州,夫人不去就到建州走一趟,就当是全了孝心。夫人常说,出嫁后不曾回过娘家。这一回去建州,就当是回娘家。”
燕云菲苦笑连连,“不一样!建州岂能等同于娘家,那就是龙潭虎穴。一旦我去了建州,想要脱身可就难了。侯爷怕是要高兴得挑起来,三天两头怂恿我进宫。我真是嫌他。”
她是真的嫌弃石温,利欲熏心,权利欲望太多。
别又来一次奇货可居,瞎搞胡搞,当心将小命搭进去。
“夫人真要离开,奴婢认为侯爷未必拦得住。夫人就尝试着去建州住一段时间,要是感觉不好,到时候启程回来也不迟。而且,太后娘娘的面子总要给。要是夫人拒绝了太后娘娘,奴婢担心会伤了姐妹情义。”
“你说的有道理。不能驳了太后娘娘的脸面。太后今非昔比,她的信件,等同于太后懿旨。我若是直接给驳了,显得太不识趣。罢了,罢了!这一次我就斗胆去建州闯一闯,见识一番富贵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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