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斗如何逆势崛起,我不好奇。我只好奇,他哪来的本钱和胆量,竟然敢在京畿称帝建国。而且挑选的时机,恰好就是德宗太宁帝病危的时候。总有种,他在窥探朝廷行动,掐着时间称帝,就为了气死德宗太宁帝。”
燕云歌抿唇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我越发相信邓先生这个人物,不是林小宝虚构出来,而是确有其人。想来,和你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大家都有一种司马斗掐着时间称帝的荒谬想法。会不会,事实就是司马斗本来就是掐着时间称帝?”
萧逸往软塌上一坐,“你的意思是,这位神秘的邓先生,不仅能替司马斗出谋划策,在朝中还有眼线,能随时得到朝廷的动静。”
“有这种可能!”
萧逸琢磨了一下,“我不记得朝中有哪个姓邓的官员,曾叛出朝廷。也不曾有任何一个邓氏家族,叛出大魏。”
“没有公然叛出,不等于私下里没有。”
“或许用的是化名。这位邓先生,不一定真的姓邓。”
“所以我才让林小宝彻查邓先生的底细。有这么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在司马斗身边出谋划策,总叫人寝食难安。希望凉州刺史刘章,能够将司马斗斩杀于马下,让这个‘大齐’朝直接夭折。”
萧逸缓缓摇头,“想要斩杀司马斗于马下,可不容易。今非昔比,司马斗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反贼。要地盘有地盘,要人口有人口。临近秋收,粮食问题立马解决。反观凉州刺史刘章,缺少朝廷的物资支持。此次出兵,不太乐观。”
南北隔绝。
没办法再像过去一样,朝廷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边关前线。
物资输送,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有一趟没一趟。
沟通南北的官道,最关键的一段路,都在伪帝司马斗手中。
想要顺利运送物资,就得另外开辟一条道路出来。
穿山过岭,纯粹靠人开凿,其难度可想而知。
路不通,就只能靠人背马驼,能运送的物资着实有限。
朝廷也想过走水运。
奈何,大西北最缺的物资就是水!
而且一年中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河面冰冻,难以航行。
最最关键的是,即便走水运,也要经过伪帝司马斗的地盘。
真是要命啊!
给司马斗出主意,占领河西河东以及京畿,并在京畿称帝的这位“邓先生”,这一手真是神来之笔。
这一手,瞬间切断了大魏朝最强几路兵马同朝廷的联系。
目前的情况就是,少量的物资可以运送到前线边关。
大量的物资,就没办法了。
不过,燕云歌正在试图开辟第二条路线,走海运输送物资到北边。
秋收。
金灿灿的稻谷,收割,晒干水分,扬灰,入库!
衙门书办小吏衙役,在户房官员的带领下,齐齐下乡,核算人口田亩,收取赋税。
从郡府到县府,每个衙门,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一年当中,衙门最忙碌,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从北到南,所有衙门,一年成败功绩,全看秋收赋税是否如数收缴,当地百姓是否丰收,粮仓里面的粮食能否支撑到明年夏收季节?
身为负责任的郡守,萧逸也带着人下乡,亲自检查收取赋税的情况。
一路走,一路看,最大的感受就是穷。
其次就是缺人。
大量的荒地无人开垦。
准确的说,是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开荒。
乡间缺人,衙门同样缺人。
收取赋税,登记人口田亩,是一个复杂又琐碎的事情。
每天有大量的笔墨工作。
衙门的小吏,都识字。
但也仅仅识字,能读能写而已。
让他们做书面工作,着实为难他们。
表格小,内容多。
书写必须字体工整,还要尽量把字写小一点,用词还要简练。
这绝非认识了几百个字的小吏能完成的工作。
光是写字这一块,就达不到要求。
一写,就是一团墨汁。
纸张浪费了,表格是一张没填写。
谢天谢地,就在衙门最忙碌最缺人的时候,广宁侯燕守战送来的三十名读书人,终于到达了平阳郡。
这群读书人,第一次走出幽州地界,第一次来到南边,风景大不同,看什么都稀奇。
本以为,衙门要给他们接风洗尘,勉励他们。
然后,休整个三五天才开始工作。
却没想到,刚刚放下行李,就被赶鸭子上架。
拿起文房四宝,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
嘤嘤嘤……
平阳郡是魔窟啊!
把人当牲口使唤啊。
天天混迹乡下,挑灯夜战,做着文书工作。
要求又高。
但凡有一点错误,就被打回来,重新登记。
一开始,业务不熟练,又没经过业务培训,难免忙中出错。
被上峰官员一顿臭骂,叫这些幽州来的读书人,好些个都被骂得红了双眼。
大家闹脾气,想要回幽州。
可是抹不开面子。
才来几天,就闹着回去,岂不是叫人小看幽州人。
他们可是广宁侯的人,代表了广宁侯的面子,同时也是燕夫人的面子。
自己丢面子事小,万万不能丢了广宁侯和燕夫人的面子。
咬着牙,苦战!
不就是文书工作嘛,诀窍就是“熟悉”。
熟悉后,闭着眼睛都能将工作完成。
这些读书人,天分并不高,也不见得多聪明,基本就是普通人的资质。
得益于家中有点钱,有点关系,才有机会读书。
让他们干点别的可能不行。
但是,让他们写字,做文书登记工作,简直不要太容易。
从他们读书第一天开始,就是写写写……
这些人,习字最短时间都有十几年。
十几年,一手字,不见风骨,却也足够工整漂亮。
完成文书工作,绰绰有余。
三十人全身心投入工作,好歹让衙门的书办小吏们能够喘口气。
这群读书人的生活和工作都进入了正规。
燕家姑娘们的生活,却有些鸡飞狗跳。
随同三十名读书人一起南下的燕家姑娘,从燕六开始,一直排到燕十一。
燕云歌火大,头更大。
一个个面生的很。
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个个都是陌生人。
当年,她随同母亲姐姐离开侯府,去了京城,最大的燕六还梳着羊角辫,天一冷就爱流鼻涕。
最小的燕十一,那会还没出生。
特么的……
渣爹燕守战不要脸啊!
不要脸!
平阳郡主府初具规模。
平阳郡主萧氏做主,带着这群燕家姑娘,住进还没修缮完毕的郡主府。
“她们住在衙门后院不合适。后院地方本来就小,一口气住进来这么多人,还都是姑娘家,不成体统。郡主府那边,本宫亲自去看过,屋里屋外都收拾好了,就剩下花园没弄好。先住进去,让工匠慢慢修建花园都使得。”
燕云歌怒气难消,“父亲做事特不要脸。干脆将她们全都送回去。一群人天天聚在一起,就跟一千只鸭子似的。”
萧氏闻言,哈哈一笑,“她们可不敢在你面前放肆。如今你威严颇重,加上你名声在外,她们见了你可是怕得很,都不敢大声说话。”
燕云歌哼了一声,“我怎么没看出她们怕我,更多只是好奇。都是欠揍!”
她现在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庶出妹妹们,手痒,想揍!
燕云芝都挨过她的揍,没道理这群庶妹不挨揍。
挨了揍,才知道好歹。
萧氏忍俊不禁,“你啊,就是见不得她们整日闲着。”
燕云歌冷哼一声,“母亲做主,到底要不要送她们回去?反正我是不爱管她们的闲事。”
她忙都忙死了,哪有空闲管庶出姐妹的婚事前程。
渣爹没空管,就把责任推给她们母女几人。
要脸吗?
臭不要脸!
萧氏也在犹豫迟疑。
她第一个想法,肯定是不想管。
可她还担着广宁侯夫人的名头,身为嫡母,有些责任推不掉。
她揉揉眉心,“先别急着做决定。让她们跟着本宫住一段时间,本宫已经安排嬷嬷好生教导她们规矩,看看她们的品性如何。如果品性好,给她们说一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品性不好,就送回幽州,让你父亲操心。”
燕云歌哼哼两声,略有不满,“母亲确定要留下她们?”
萧氏郑重说道:“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本宫心慈手软,不该管这摊子烂事。但是,你别忘了本宫还是广宁侯府的夫人,同你父亲始终是夫妻,并未和离。
她们对你来说,算是闲事。对本宫来说,算是一份责任。让嬷嬷教导她们规矩,请夫子教导琴棋书画,权当本宫尽到一份主母责任。至于,她们的婚事前程,就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燕云歌勉强接受,“既然母亲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算算时间,二姐姐差不多该生了。暂且留她们在平阳郡住着,观察一下她们的品性,再决定到底是送往建州,还是送回幽州。
我会给她们制定一份学习计划,让她们没时间想东想西,同时会安排人监督她们。谁要是没完成当天的功课,正好我手痒,抽一顿!”
打妹妹,要趁早。
等妹妹们长大嫁了人,就打不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