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劫数!”
萧氏满目哀伤,甚至透着绝望。
“这么大的打击,以皇帝的性格,还能支撑到现在,得庆幸他正值壮年。晚个十年,他可能就是先皇的下场,直接吐血而亡。”
不得不承认,萧氏看透了太宁帝萧成义的脆弱。
他是个良心的人。
通常有良心的人,遭受如此重创,日子都很煎熬。
唯有心狠之人,才能迅速熬过这一场劫难。
她抬起手,轻抚燕云歌的面颊,“告诉本宫,你想怎么做?车队前行速度缓慢,似乎是有意如此。你是不是不想南下和皇帝百官汇合,不想去建州行宫?”
燕云歌郑重说道:“不瞒母亲,女儿的确有一个计划。但是现在还在迟疑,因为我遇到了一些难题。”
“什么难题?难道有人劝你回京畿。趁着皇帝和朝堂都在建州,你想拿下京畿,让萧逸出头做一个拥兵自重的武将吗?”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的确有人劝我返回京畿,但是我没同意。京城就算被焚烧殆尽,但是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依旧是不可替代,不可亵渎的王朝中心。包括整个京畿,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京城是什么?
是一个王朝的精神信仰!
京畿就是守护这份信仰的光环。
占领京畿,等于是在亵渎天下人的精神信仰。必遭天下人唾弃。
分分钟就会被打上乱成贼子的标签,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连百姓被屠,京城被焚的罪名,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这么大的黑锅,她人小力微,背不动。
除非,尽快修复京城,迎皇帝和百官回京。
简直是得不偿失。
也没那么强大的财力。
而且,在燕云歌眼里,京畿一地,的的确确略显贫瘠。
只因为,京城是传承千年的古都,见证了数个王朝的兴衰,才使得这座城池拥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和魅力。
这也是大魏太祖皇帝舍弃南边富庶温和的建州,要在京城立国的根本原因。
太祖皇帝要继承千年京城的龙气,庇佑大魏王朝千秋万代。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连续一千多年,深耕细作京畿的土地,早已经从千年前的肥沃,变成如今的贫瘠。
加上山多,水少,气候恶劣,的确不是个休养生息,重新开始的好地方。
但是,吵着回京畿的人很多。
燕云歌带出来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人,他们的祖辈,世世代代就在京城,在京畿。
他们的根在京畿,他们的魂在京畿。
让他们放弃京畿,眼下京畿一地已经没有威胁的情况下,他们做不到。
双方都在吵闹,人人都有情绪。
这就是为什么,队伍前进得如此缓慢,拖拖拉拉,显得犹豫不决的原因。
萧氏替燕云歌叹气。
“那些人想回去,就让他们回去吧!你就不要回去了。按照你原先的计划,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京畿,已经是一片废土,人人皆可来去。虽说眼下,京畿没了威胁,不过很快就会有新的势力在京畿一地来去纵横。那地方,迟早会沦为一片焦土。”
萧氏遥望京城方向,透过时间空间,仿佛看见了数年后的京畿。
那分明就是被大火肆虐过的焦土。
千里无人烟,无鸡鸣,无犬吠!
那是一片比老天爷放弃的土地。
萧氏紧捂着心口,很难受。
“母亲快喝杯茶,缓一缓!”
燕云歌很是担忧。
萧氏喝了两口茶水,喘喘气,总算能正常呼吸。
她对燕云歌说道:“即将春耕,无论你要去哪里,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都该尽快做决定。拖延下去,并无好处。”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做足姿态,这场戏还得再唱两天。之后,我会带着母亲继续南下。”
“你不去建州,你打算去哪里?”
燕云歌笑了笑,“去一个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夏天容易发生水患。不过女儿早两年就派人考察过,只要修建一座堤坝,就能从根本上解决水患的问题。”
萧氏欣慰地笑了,“本宫就知道,你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进行。本宫对你有信心,你尽管放手去做。”
“谢谢母亲支持!母亲要见二哥吗?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忧心忡忡。”
“你去叫他过来,本宫有些话要同他说。”
“好的!”
燕云歌使人唤来燕云同。
见到母亲萧氏恢复了正常,燕云同一脸高兴,满脸堆笑。
燕云歌走出马车,她想吹吹风,不去打扰母亲和二哥谈话。
她走上山坡,来到萧逸身边。
夫妻二人并排而立,遥望远方。
正月的北方,依旧严寒刺骨。
西北风呜呜地吹,从衣领灌进身体,冷得人直哆嗦。
又像是骨头缝里面的冷,从里到外的冷。
萧逸楼主她,将披风给她穿戴严实了。
他轻声说道:“我也不赞同回京畿,没有必要!”
燕云歌笑了笑,没作声。
萧逸继续说道:“有人愿意回去,不勉强。就像是当初在京城,有人执意要留在京城,我们也没办法。朝廷交给我的任务,早已经完成。接下来,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谁若是反对,我替你解决他。”
燕云歌抿唇一笑,问道:“还剩下多少粮食?”
“足够多的粮食。”
“准备分道扬镳吧!粮食分成两份,想回京畿的,我们赠送一份口粮。不回京畿,就随我们继续南下。”
“好!都听你的。岳母那里,没事了吧!”
燕云歌回头看了眼马车,“没事了!时间会治愈一切。”
萧氏数日没有下马车活动。
她让燕云同搀扶她,走下马车,围着营地散步。
“准备什么时候回幽州?”
燕云同抓抓头,“儿子不放心母亲。”
萧氏说道:“有云歌照顾本宫,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燕云同郑重问道:“母亲有没有考虑过,随我回幽州,让儿子奉养你。”
萧氏叹了一声,“京城没了,本宫去哪里都无所谓。不过,本宫更愿意去南方富庶温暖的地方。上谷郡气候恶劣,本宫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实在是受够了那里的天气和饮食。
而且,本宫也不愿意和你父亲继续纠缠下去,现在这样两地分居挺好。远香近臭,见不到你父亲,你父亲在本宫心目中,也就没有以前那么面目可憎。”
燕云同苦笑一声,“哎,我就知道母亲不会随我回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一问。非要亲耳听见母亲拒绝,才肯放弃。父亲要是听见母亲说他面目可憎,不知作何感想。怕是要气得捶桌子。”
萧氏哈哈一笑,“本宫在你父亲眼里,同样是面目可憎。我们彼此憎恶对方,又何必勉强住在一起。就让本宫留在云歌身边,替她看着一切。”
“好吧!回去后,儿子会转告父亲,让他赶紧死了那条心。母亲不会回去受他欺负。”
萧氏乐呵起来,问起燕云同和儿媳妇刘宝珠的情况,还有大孙子的情况。
得知一切都好,她也安心下来。
她告诉他,“本宫打算将郡主府都留给云歌,你反对吗?你要是有意见,现在就告诉本宫。”
燕云同摇头,很是洒脱,“郡主府是母亲的,母亲想留给谁都行,儿子没意见。母亲留给儿子一千五百东宫侍卫,就是最大的财富,我很知足。”
萧氏明显松了一口气,“其实本宫也给你留了一笔钱,就存在云歌的富贵钱庄。这是取款用的印章和信物,凭借这两样,你就可以将钱庄里面的钱全部取出来。”
萧氏交给他一方白玉印章,外加一枚翡翠观音。
翡翠观音缺了一角,天下无人能仿造。
燕云同收下印章和翡翠观音,“儿子谢谢母亲。正愁没钱花,母亲就给儿子雪中送炭。果然还是母亲最疼爱儿子。”
萧氏笑了起来,“不问问本宫给你留了多少钱?”
燕云同摇头,“多少都没关系,都是母亲的心意。”
萧氏很欣慰。
亲儿子的心态很放松,这一点特别好。
她卖了个关子,“钱庄里面的钱,应该不会让你失望。好好生活,好好打仗,一定要保重自己,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儿子晓得!”
“如果有一天,你父亲将爵位传给燕云权,你也别失落。燕家的家业,也就那么回事。”
燕云同哈哈一笑,“恐怕燕云权也得不到爵位。”
“怎么说?难道你父亲改变了主意,要将爵位传给你吗?”
“我?父亲嫌弃我,嫌弃得不得了。我和燕云权谈过话,我们都察觉到父亲的心意在悄悄改变。说出来,母亲别吃惊。父亲有可能将爵位传给云歌。”
“让云歌继承燕家的爵位?不是开玩笑?”
萧氏的确很吃惊。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燕守战有这个想法。
很意外!
她半信半疑,“你和燕云权,是不是弄错了。云歌是女子,如何继承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