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献财物的想法,得到了大姐姐燕云菲的同意。
“石家不缺那点金银铜,孩子也不缺那点礼物。洗三,本来只是自家人一起热闹热闹。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请自来,饭也不吃,留下礼物就走。偏偏又是在陛下寿宴期间,今年收成又不好。何止是树大招风,简直就差直接在脑门上写上‘死’字。”
燕云菲也是气闷。
自家孩子洗三,没有下一张请帖。
结果却来了上百号人送礼物。
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啊。
皇帝奈何不了平武侯石温,但是对付她一个女眷,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四妹妹的主意极好,趁着陛下还没发作,赶紧将礼物全都捐献出去。是要用来买粮赈灾,还是用来兴修水利,都是朝廷的事情,我是半分不参与。”
萧氏很欣慰,“你能当机立断,甚好!这事,我来替你操办。”
“辛苦母亲。”
“你安心坐月子,外面的事情就别操心。”
定下了章程后,萧氏就开始动起来。
她联络少府,大张旗鼓捐献财物赈灾。
少府家令一听,吃惊啊!
捐献财物,往年也有。
但那都是被皇帝逼着,不情不愿地捐献。
如今,出现一个主动捐献财物的人,这是大事啊!
得好好宣传,做个榜样。
少府家令第一时间跑到宫里,报告好消息。
永泰帝得知此事,明显愣了下。
“确定平武侯夫人要捐献孩子洗三所得礼物?”
“千真万确!这是财物名单,请陛下过目。”
孙邦年接过财物名单,放在案头。
永泰帝没急着翻看,他轻轻敲击桌面。
平武侯夫人的孩子洗三,没发请帖,京城世家贵族竟然主动登门道贺,送上厚礼。
此事,着实令他恼怒不已。
他正憋着火气,打算找个由头发作一番。
没想到,平武侯夫人反应够快的,竟然主动捐献所得财物。
他嗤笑一声,世人果真都怕死,怕皇权威压。
此刻,他心情好了些。
翻开财物名单,随意扫了几眼。
都是些预祝孩子平安顺遂的礼物,并无出格之处,甚好!
他对少府家令说道:“既然平武侯夫人诚心捐献财物,少府就收下吧。换成粮食,赈灾!”
“微臣遵旨!”
永泰帝又说道:“此事要大力宣传,让朝廷官员,富户百姓效仿之。若是人人都肯出一份力,朝廷也不会如此艰难,受灾百姓早已经得到了救助。”
以此事为契机。
大朝会的时候,永泰帝趁机提出,让众臣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共度时艰,为灾区百姓谋一条生路。
朝臣:“……”
送礼还送出错。
平武侯夫人好生可恶,她倒是会做人,把礼物一捐献,躲在府里坐月子。
苦得是他们这些朝臣,竟然要被逼着捐献财物。
真是臭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自然是指皇帝。
皇帝是穷疯了吧。
捐献财物,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整个大朝会,听来听去全是叫苦。
天干地旱,粮食减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身为朝廷官员,俸禄稀少,还不够养家。
还得靠老家拿钱补贴生活。
大家穷啊!
穷得天天喝稀,吃糠咽菜。
甚至穷到连盐巴都快买不起了。
大家这么穷,皇帝还逼着大家捐献财物,是成心把人逼死吗?
永泰帝面对众臣叫苦叫穷,气得火冒三丈。
欺人太甚!
他直接踢翻了小杌凳,指着朝臣臭骂。
“真当朕不知道你们的底细?要不要朕现在就宣金吾卫上殿,将尔等家中产业一一清点清楚。”
众臣静默,心中惊惧,又恨之。
皇帝做事不厚道啊!
“朕没要你们的命,也没有说要抄你们的家,只是让你们捐献粮食财物,力所能及为朝廷分忧,为灾民祈福,尔等竟然口口声声叫穷。谁再敢叫穷,朕现在就下旨让金吾卫登门抄家,看看是不是真的穷到连饭都吃不起。”
一锤定音!
所有官员,必须捐献财物或是粮草,无人可以幸免。
世家官员无所谓,区区财物,九牛一毛。
个别贫寒官员,可就惨了。
他们是真的穷,身无长物,却也被摊派了一定数量的捐献任务。
当然,贫寒官员总体来说很少。
官场被世家把持,正儿八经的寒门子弟想要出仕做官,很难。
只是,世家官员有钱有粮,不等于就乐意捐献。
皇帝逼着大家捐献……
正好将仓库里发霉的陈粮倒腾出来,滕一腾地方。
或是在粮食里面掺上石子,沙土,增加重量。
反正,皇帝也不可能事无巨细,亲自查验。
少府的官员,都会做人。
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收到粮食就行。
京城掀起了轰轰烈烈捐献财物的风潮,消息传出,倒是得了百姓称赞。
都说皇帝惦记着灾民,皇帝仁慈。
皇帝以得罪人的办法,获得百姓称赞,心头美得冒泡。
官员们私下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也不在意。
然而,官员们私下里地动作,岂止是骂,已经有人偷偷在炮制文章,要将天灾的原因算到皇帝头上。
皇帝不仁,肆意诛杀天下诸侯王,擅起战火,才会引来老天惩罚,降下旱灾。置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文章一出,天下读书人皆传颂。
纷纷谴责皇帝不仁不义,引来老天降下旱灾。
就连百姓也被蛊惑,认为是京城的皇帝老儿不仁不义,诛杀忠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会降下这场少有的旱灾。
永泰帝震惊,脸色煞白!
“好一群世家!”
永泰帝拂袖,案头笔墨纸砚,奏章书本全都被扫落地面。
“朕不过是逼迫他们捐献些许财物粮食,竟然敢如此诋毁辱骂朕,败坏朕的名声。该死,统统该死!”
永泰帝一口血喷出,唬得一殿的宫人半死。
“陛下!”
孙邦年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永泰帝,厉声喝道:“赶紧去请太医,请皇后娘娘……”
“不许惊动皇后娘娘!”永泰帝虚弱道。
孙邦年连连点头,收回之前的话,“不许惊动皇后娘娘,不许惊动任何人。兴庆宫上下所有人封口,除太医外,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进出。令金吾卫进宫……”
孙邦年反应极快,一连串的命令,全都涉及关键要害。
宫人得令,纷纷行动起来。
孙邦年将永泰帝送回寝殿。
太医被请来,诊治,得出结论,皇帝是怒气攻心,需吃药静养。
若是不听医嘱,恐引发心肺疾病。
孙邦年挥挥手,让太医去偏殿开方煎药。
永泰帝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他一心为民,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却不料被世家官员把持,落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
欺人太甚!
着实欺人太甚!
“宣北军将军!”
孙邦年顿时唬了一跳,“陛下宣北军将军,是要……”
他不敢深想。
永泰帝咬牙切齿,“他们欺人太甚,朕岂能容他们肆意侮辱。朕要杀人,杀个血流成河,就不信还有胆敢胡言乱语,败坏朕的名声。另外,令金吾卫严查文章出处,一定要查出源头。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朕这回定不会姑息。”
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永泰帝没舍得杀人。
朝臣叫穷,捐献的粮食,要么发霉,要么掺了石头沙子糊弄人,永泰帝依旧没杀人。
这一次,有人写文章大肆污蔑他,永泰帝终于决定提起屠刀杀人。
即便是世家,他也照杀不误。
这一回,他绝不姑息养奸。
孙邦年再次确认,“陛下真的要宣北军将军?”
永泰帝双目充血,“宣!朕要大开杀戒!”
孙邦年躬身领命,“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