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是个偏心眼。
投降这种事情,自然不肯让宝贝儿子萧逊去办,多没面子啊!
说不定还要被人言语折辱,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情况。
投降,自然是让大儿子萧过出面。
东平王吩咐萧过的时候,毫无愧疚,一脸理所当然。
萧过则是面色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替父王干脏活累活。
他领了命令,没有耽误,直接拿着东平王的手令,前往北军大营投降。
仗,打到现在,北军早已经做好了接纳天下诸侯王投降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跑来投降的人,会是东平王。
东平王打仗的本事稀松平常,投降的反应倒是很快。
因粮草被烧,大家都还在观望风向,他已经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很不错!
北军将领痛快的接纳了东平王投降。
对于萧过,并没有为难,只是言语上难免会讥讽几句。
北军派出兵将,接管东平王府军队,暂且将东平王府一干人等关押,好吃好喝养着,等待皇帝谕旨。
东平王率先投降,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举世震惊!
当然,最震惊的莫过于那群还打算死战到底的诸侯王。
“东平王老贼,竟然胆敢主动投降,坏我大业,该死!”
“东平王脑子不好使,打仗的时候,总比旁人反应更慢一些。没想到,投降,他倒是比谁都反应快。”
“老贼,当初就该一刀宰了他。”
东平王投降,天下诸侯王的联盟被破坏。
人心思动,无心战事。
接下来,到底是战,还是降?
如果选择战,该如何战,战到何种程度是合适的?
若是降,该如何降?
投降也得讲究策略方法。
像东平王那种软骨头,万万不行。
就算是投降,也得有骨气地投降,叫朝廷不敢小觑。
诸侯王人心不稳,京城朝堂却一片欢欣鼓舞。
粮草被人放火烧了,本以为战事将重起波澜,没想到东平王竟然降了。
就有朝臣私下里议论。
“当初放走东平王是对的。没有东平王,就无人带头投降。”
“当初,分明是萧逸那个乱贼,放走了东平王。”
“萧逸敢放走东平王,显然陛下是默许的。总不能一边杀人家爹,一边又让人家效忠。”
“哼!说不定东平王投降,就是陛下和萧逸联手安排的一出大戏。”
“此话何意?”
“从一开始,萧逸假公济私,放走东平王,就是计划好的。放走东平王,让东平王打入诸侯王,刺探消息。等到战局即将分出胜负,东平王率先投降,以作表率。这里面一连串的事,从起事到投降,都有东平王的影子。这一切不是安排好的,又是什么?”
众臣连连点头。
“此话有理!陛下好深沉的心思。”
“最该死的,难道不是萧逸竖子吗?杀陶老二,利用亲爹,给陛下做走狗,当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陶老二最惨,竟然白死!”
“当初萧逸不杀陶老二,陶老二迟早也是死。连陶老爷子都保不住性命,何况陶老二那个棒槌。”
“陛下好算计!将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重用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萧逸此子,头生反骨,得宰了他。”
“最想宰了萧逸的人,非陶家莫属。等战事结束,我倒是要看看陶家如何与萧逸同朝为官,陶皇后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届时有好戏看,哈哈……”
诸多朝臣,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事情没牵连到自己头上。
萧逸,是宗室。
朝臣和宗室天然不对付,自然见不得萧逸有好日子过。
打倒萧逸,此乃天经地义。
远在千里之外的萧逸,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朝臣下一个要被打倒的目标。
可能就算知道了此事,他也是无所谓。
因东平王投降,永泰帝心情很好。
他特意来到未央宫,同陶皇后分享这份喜悦心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陶皇后一日既往的美丽,朴素,善解人意。
永泰帝最喜欢她知情知趣,主动伸出手搂着她,“朕与皇后同喜。”
陶皇后抿唇一笑,“东平王投降,南边的战事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永泰帝意气风发,“争取在明年春耕之前结束。”
不耽误春耕,明年的夏收和秋收,朝廷就能顺利收取赋税。
想来,明年的日子应该比较宽裕,不用寅吃卯粮。
陶皇后说着喜庆话,“陛下人在宫中,却能决胜千里之外,陛下成就可谓是比肩太祖皇帝。”
“哈哈哈……”
永泰帝放声大笑,十分得意。
笑过之后,他才故作谦虚,“还是比不上太祖他老人家的成就。不过,朕心中有宏图大业,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他会超越祖宗的成就,成为传颂千百年的明君。
陶皇后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陛下一代明君,臣妾能嫁给陛下,真是莫大的幸运。也不知积攒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才有今世的福报。”
永泰帝还没昏头,他盯着她看,“嫁给朕,果真不后悔?”
陶皇后垂眸,轻轻点头,“不后悔!”
她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她知道永泰帝为何会问她后不后悔。
二哥被萧逸杀死,父亲自尽后被砍下头颅,陶家败落……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应该恨。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皇帝。
陶皇后恨吗?
她当然恨!
无数个夜晚,她被仇恨折磨,夜不能寐。
时常被噩梦纠缠。
二哥在梦中质问她,为何不替他报仇。
父亲在梦中质问她,他的头已经被砍下来,为什么皇帝还是不肯放过陶家?
陶皇后快要被噩梦折磨疯癫。
她恨不得亲手杀了永泰帝,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她除了恨,还有敬畏,甚至是敬佩。
她将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翻出来品一品仇恨的滋味。
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敬佩,并无仇恨。
故而,她能坦坦荡荡面对永泰帝打量的目光。
永泰帝轻抚她的脸颊,他从她的严重,看到了爱慕。
他用力抱紧她,给她宠爱。
“你当真不后悔吗?”
似乎是要确定,永泰帝再次问道。
陶皇后依偎在永泰帝的怀里,“若要恨,也该恨老天,恨这世道。陛下有多艰难,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恨自己有心无力,不能替陛下分忧。”
“皇后不必如此!是朕有负于你。这两年,让你吃了许多苦头,朕深感愧疚。等战事了结,朕会补偿你。”
永泰帝深情款款,郑重承诺。
陶皇后含笑点头,眼中尽是甜蜜。
只是,永泰帝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谁信谁蠢!
世上,谁的话最不可信?
男人!
男人中,谁是最大的撒谎精?
皇帝!
陶皇后早已经看穿了一切,陪着永泰帝演了一场夫妻情深,你侬我侬,琴瑟和鸣。
这一幕,倒是唬住了诸多后宫嫔妃,甚至唬住了许多朝臣。
不少朝臣得知帝后和睦,心头惴惴不安。
“帝后和好如初,陶皇后恐又要兴风作浪。她岂会放过我等?”
陶皇后会不会放过陷害陶家的朝臣,暂且不表。
永泰帝留在未央宫用了晚饭,当晚就歇息在未央宫,一连数日。
后宫嫔妃,嫉妒得脸都发青。
陶皇后本就跋扈,如今和皇帝和好如初,只怕会变本加厉欺压打击她们。
做皇帝的女人,日子苦啊!
人人都当帝后和好如初,身为当事人的陶皇后却并不高兴。
永泰帝不在跟前的时候,她总是阴沉着一张脸,话也很少。
未央宫气氛压抑,宫人都不敢大喘气。
梅少监知道陶皇后的心结。
整日陪着永泰帝演夫妻情深的戏码,陶皇后身心疲惫,神情憔悴。
他小声劝解,“娘娘不如上床歇息?夜夜不得安寝,白日也不歇息,老奴担心娘娘的身体受不住啊!”
陶皇后摆手,“本宫不累!”
眼睛一圈明显的黑眼圈,这也叫不累吗?
梅少监很心疼,“娘娘不如称病,如此,陛下晚上就不会歇在未央宫,娘娘就能得以安寝。”
陶皇后自嘲一笑,“你说人可笑不可笑?过去,本宫天天盼着皇帝歇在未央宫。要是哪天他没来,或是歇别的女人那里,本宫定会心生恼怒。而今,皇帝天天歇在未央宫,本宫却嫌他,不想伺候,不想应付。哎……”
梅少监说道:“娘娘只是累了!”
陶皇后微微摇头,“不是累,而是心境变了。过去,本宫和皇帝,是真正的夫妻和睦,称得上夫妻一体。而今,本宫和皇帝貌合神离,彼此心头都清楚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却还妄想着维持表面的恩爱。”
她自嘲一笑。
她嘲笑永泰帝,也是在嘲笑自己。
她没有勇气捅破窗户纸,也没勇气撕裂虚情假意。
只因为现实太过血淋淋,人心太过黑暗丑恶。
“唯有老三心中,还存着一片光明。”
此时此刻,陶皇后格外想念小儿子三皇子殿下。
靠近光明,才能感觉到温暖。
梅少监立马说道:“娘娘想念三殿下,老奴这就派人请他回京?”
陶皇后摇摇头,“不用了。本宫乏了,躺一会吧。”
“诺!”
梅少监喜笑颜开,娘娘终于肯躺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