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明白?”
丛林间一处无人的角落,掘墓者看着方孝似笑非笑,方孝沉思了片刻,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眼中依旧有些许的迷茫。
“他们本有机会活下一些的......我......给了他们一些机会。”
“司徒家不会允许他们活着的......”
“嗯?”方孝将目光转向对方,“难道司徒家在矿灵余孽里也安插有内应?”
方孝如是想着,不过想来也只能是这个理由了,然而旋即方孝又有些疑惑,掘墓者话语中的意思好像是因为他司徒家才会将矿灵一族斩草除根,这一点方孝不甚明了,只是心中有了一点点的猜测。
毕竟自己入了矿洞,司徒家在矿洞中的一些手脚便露了出来,虽然为了隐藏秘密杀了矿灵一族有些牵强,不过方孝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你太小瞧一个世家的手腕了......”掘墓者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看向了方孝身边两个昏睡的孩子,“况且就算是有机会,你带出来了这两个孩子后,也就彻底绝了他们的生路。”
“为......为什么?”方孝身子颤抖了一下。
“他们是奴隶,想要摆脱这个身份,必须要付出如此的代价。”掘墓者笑得森寒,“我雨剑阁身为齐云国七大门派之一,所辖疆域广袤无垠,所统子民奴隶浩若繁星,若是随意一处奴隶有了想法便要摆脱桎梏,那么我雨剑阁的疆域将处处烽烟。”
“无论对错、无分黑白,这些人手上毕竟沾染着我们同门的鲜血,若是他们不死,这两位孩童便活不下来,英灵不容亵渎,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们毕竟比你看得久远一些,也现实一些,现在他们死绝,看在你的......呃......面子上,往日的恩怨便也烟消云散,留这一二稚嫩少年于大局无碍,反倒能彰显出我雨剑阁的气度,待日后稍将培养一二,未来未必不能为我雨剑阁再开一脉。”
“再开一脉?”方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所以。当初带两位少年出来,方孝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初知晓矿区中流传有功法,方孝便猜想矿灵一族有培育首领的秘法,能培育出如此战力的琴心境圆满修士,方孝对于此功法是极为垂涎的。
毕竟方孝已知此次灵脉之行为一次考验,那么能获得如此功法,想来会给自己添上不少光彩,而两位少年便是方孝与对方谈判的筹码,另外便是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不过听掘墓者话中的意思,其对这两位少年很是看中啊!
仿佛看透了方孝的心思,掘墓者沉吟了一会儿道:“小子,当初是本尊与你说若有可能便带出来一些东西,你带出这两位少年时本尊还以为你明白了某的意思,不过现在观来却是你误打误撞。不过这倒也不完全是你的错,毕竟你出身太低,现在还未有师尊,眼界自然便狭隘了许多。”
“小子,你也知气运是一个宗门赖以生存的根基之一,影响气运的方面有很多,最直观的便是天才和传承,天才自不必说,传承却往往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掘墓者顿了顿,方孝却点了点头,传承对于宗门来说确实是十分重要的,甚至是最为重要的,天才虽然不常有,但是有了传承便能源源不断的造就天才,而传承断了,道路少了,天才自然也会随之减少,只是这与两位少年有何关系?
“你也知我雨剑阁有三大真经,十二正经,不过除却这十五大经典之外,还有不少杂经,这些杂经的代表便是各峰的长老,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功法,虽然这些功法不能直指大道,不过却都能修炼到琴心境圆满,其中优异者更是能修炼到假丹境或是腾云境,雨剑阁万千弟子中至少有一半是修习这样的功法的。”
“三大真经为雨剑老祖所传,但十二正经却大多脱胎于此。”掘墓者脸色郑重,方孝也是一脸肃穆。
“这些杂经虽看似孱弱,但他们却宛若一条大河的万千支流,只有有了它们,大河才能奔腾不息,万世流淌,甚至如果有奇迹发生这些支流会成长为大河的干流,更或是自成一河,这样一个宗门才能永远的保持活力。”
“矿灵一脉虽是奴隶所创,其首领也不过是一个伪假丹者,不过他们毕竟是走出了一条路,因此在宗门传承的层面上,这两个少年便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他们会汇入我雨剑阁这条大河,为她注入活力。”
掘墓者说的浅显,方孝很快便理解了,在震撼的同时方孝也明白了为什么掘墓者会派自己进入灵脉,一定是宗门得知了此地的状况,现在派自己进去,既能磨砺天才,又可以震慑一下司徒家,最后还可以将此火种收归囊中,一箭三雕,当真是厉害啊!
脸上现出崇拜,方孝看了一眼掘墓者,身披黑甲,冷峻的目光中却蕴含着无比的智慧,自己与这样的人比,当真是太过于稚嫩了,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心中憧憬着,方孝目光渐渐迷离,不过下一刻便被掘墓者一巴掌拍飞了出去,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方孝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迎上了掘墓者满是杀意的目光。
“如果你此次历练只体悟了这些,那么你便可以去死了!”冷冷地看着方孝,掘墓者站起了身,黑甲上散发着择人欲噬的光芒,如魔神般威压的方孝几欲疯狂。
“你可知为何齐云国只有七大门派?”
声音冰冷,掘墓者没有等方孝回答:“一个火种虽然有些意义,不过类似的我雨剑阁不下万千,齐云国之所以只有七大门派,原因便是其余小门派、小家族大多是这七家门派撒下的火种,他们赖以生存的功法便是这七家门派有意无意散播出去的,他们便是这七家宗门的养料。”
掘墓者的声音如寒风般刺骨,砭入了方孝的身体,汗如雨下,方孝一时间思维尽空,讷讷无言。
“新文明的诞生,往往意味着旧文明的老去,总有一方要成为祭品,因此生存便意味着掠夺,大到一个国家、宗门,小到一个渺小的个人,想要生存下去,掠夺是唯一的途径!我辈修道者斗己、斗人、斗地、斗天,没有万物为我所用的狠心,没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野心,终究是一抔黄土!”
掘墓者声音不大,神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诉说一个现实的不能再现实的事情,然而就是这份平静,却让方孝软瘫了下来。
“现在告诉我,你在矿区中看到了什么!”说完,掘墓者又坐了回去,气势消弭,方孝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星光如眸,林间微微吹动着清风,树叶的缝隙间,星河斗转,与这大地一同汇聚成了波澜壮阔的画卷。
夜色下,少年抬起了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视线越过了黑甲男子,没入了那无边黑暗之中。
他看到了很多,看到了少年时被欺辱,看到了入仙门后的喜悦,看到了句海观,也看到了远处的矿山和那些走过的路。
他知道自己并不够心狠,也有着小富即安的心思,有时他或许可以暂时的压下同情、怜悯,不过总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会涌现出来,撩拨他的思绪,使他变得愚蠢。
但这不就是人吗?他心中低低的咆哮。
迷蒙中,有风声传来,灌入耳朵:“修者,是拿刀的!”
风变大了,吹来的是比寒冬更加冰冷的凉意,他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流星划过天际,将雪衬托的更加洁白,重山叠嶂中有一处仙宫傲立峰巅,在云雾的笼罩下散发着七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