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来根烟?”
密探队长掏出一包烟。这是离卡门尔寓所不远处的一处不起眼的住宅,卡门尔经常从这里经过,对外则声称属于近卫军的一处物资仓库,有持枪卫兵把守。
卡门尔却从外套内兜里却掏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孔前嗅了嗅。密探队长讪笑了一下,也不生气,自顾自地点燃香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圣城秘密警察局的行动队队长杰克史密斯。”
“幸会!”卡门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为史密斯队长效劳的。”
“别紧张。抱歉,这么晚了把盖博先生请来,只是想跟你坦承地聊一聊。”
史密斯队长是一个秃顶的男人,相貌很普通,而且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市民,属于扔到人群里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这跟卡门尔家乡的那位秘密警察局长戴利截然不同,戴利阴沉、狠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看任何人都像是在看罪犯。
“我只是一名普通记者,嗯,或许有一点小小的名气,但我真想不出,我跟队长先生有什么共同语言。”卡门尔装傻。
“确实,当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时,就会遇到这样的尴尬,比如你和我之间。”史密斯笑了笑,“这个时候就有必要找一个共同话题了。来杯茶?”
“好的,谢谢!”卡门尔今天跑了一天,这时候才察觉到嗓子快冒烟了。
“抱歉,我这里只有最普通茶叶,还是去年的陈茶。你们热那亚人把茶叶卖的太贵了。”史密斯亲自为卡门尔泡了一杯茶,如果不是因为身处这个秘密警察据点,卡门尔以为是在朋友家做客。
“据我所知,茶园批发价相对零售价并不算太高,但现在市场供不应求,所以卖到顾客手里售价就很高,基本上是批发价的两倍到三倍。但今年售价已经腰斩,预计明年也许还会腰斩,我听说有人囤积居奇,这完全是一个坏主意。”卡门尔道。
“那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做我这一行的,经常熬夜,泡上一壶茶可以让我好受点。你们做记者的,也经常饮茶吧?薪水支付得起?”史密斯道。
“正常来说,当然承担不起这笔开支,茶叶目前还是太贵了。但你不要忘了,我是普瓦图人,我家里就有一小块茶园,这一小块茶园就让我全家衣食无缺,这搁以往不敢想像。”卡门尔道。
“哈哈,那我以后可否找你买点茶叶?我的薪水也不高啊,几乎所有的上司或者产业所有人,总是嫌弃下属光拿薪水不干活。”史密斯半真半假地说道,双手一摊,“看,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话题。”
“如果你每次都这样审问犯人,恐怕会得到很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审问技巧?”卡门尔道。
“不、不,盖博先生,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而已。”史密斯仍然兜着圈子。
“队长先生,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如果你还想兜圈子,恕我无可奉陪。”卡门尔道。
“我们注意到,你最近一个月以来一直频繁出入各地治安所、警察局?”史密斯正色道。
“正如你看见,我在调查系列儿童失踪案。失踪案归你们管?”卡门尔道。
“不,我们不是治安警察,虽然我们有权调动警察力量,无论是治安警、巡警、水警,甚至税警,我们看似一体,但我们的职责并不同,当然也不包括寻找失踪儿童。我只是很好奇,看上去你并不像是仅仅为了报道失踪案本身,你发现了什么?”史密斯问,“请你理解,把你请来喝茶,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史密斯取来卡门尔随身带的公文包,找出一个笔记本,问:“介意我看一看吗?”
介意多么无聊啊,卡门尔只得点点头,他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卡门尔的调查工作进行的很细致,按照失踪儿童的姓名分列出来,记录各个调查要点,以及一些可疑之处,重点之处还标上三角符号。
“牙病、牙医、牙防组?”史密斯皱着眉头,不太厚的笔记本,他足足看了两个小时,卡门尔甚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有意还是无心之举,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发现。”史密斯心道。
他把卡门尔弄醒。卡门尔揉揉睡上惺松的眼睛:“啊,天亮了?”
“盖博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史密斯道。
“那么,这个笔记本能不能还给我?”卡门尔问。
“盖博先生,关于系列儿童失踪案,现在由我们秘密警察接手了。我希望你立刻终止相关调查。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警察,如果喜欢这个职业,我倒是可以介绍你加入我们秘密警察队伍。”
“啊?难道我触犯了国家法律?”卡门尔看上去十分惊讶和不解。
以史密斯多年的办案经验,他真分不清卡门尔是真傻还是装傻,当然装傻更好。
不过这位记者几乎揭穿了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巨案,这让史密斯感到十分庆幸,想到这一点,史密斯还要感谢这位记者,否则自己不仅是失职,甚至……
想到这里,史密斯背脊发凉,不敢想像。
所以,他准备亲自用马车把卡门尔送回寓所。
“现在它已经不是普通刑事案件,这是国家机密!如果你不想招惹到杀身之祸,就离这件事远点。”史密斯一本正经地说道,语带威胁。
“可我主动向我们报社提出这个调查的,我得对得起社长的信任,我这一个月只跑这一件事。正如你所说,我的老板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员工光拿薪水不干活。”卡门尔叫冤。
“你们社长会原谅你的,我会亲自去见他。”史密斯的语气十分强硬。
卡门尔就等着这一句话。
隔天,卡门尔再一次来到报社。
社长布朗先生果然主动提到这件事,他对一个秘密警察头目亲自来为卡门尔打招呼的真实原因脑补了很多,并且旁敲侧击地试探卡门尔内情。
“抱歉,布朗先生,这是国家机密。而且您知道,我是不可能拒绝一个秘密警察头目的要求。您经常教育我们报道自由,但真正面对强权的时候,我们只能妥协,安全第一,前提是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毕竟每年被害的记者也在少数。”卡门尔道。
布朗先生耸耸肩:“好吧,我不再追问你,总感觉你错过了一件大新闻。这很可惜。”
“您放心,适当时候我一定会报道这个大新闻。”卡门尔承诺道。
布朗先生点点头:“你现在没有别的采访任务,可以报道下那艘铁甲舰,正好你是普瓦图人,这件事非你莫属。赶紧给你在家乡的朋友们写信,让他们替你搜集有关康氏造船公司的消息,我不想看到任何千篇一律的新闻报道。”
顿了顿,布朗先生问道:“你跟那位子爵应该很熟吧?能否做一个专访,当然用书信的形式。不,那样太慢……”
布朗先生又立刻改主意了:“你跑一回普瓦图,当面给子爵做一次专访,这样才有新意。顺便探探亲,这可是好差事,一举两得!”
神探卡门尔又做回老本行。
就在卡门尔收拾行李,准备返回普瓦图的时候,史密斯队长正战战兢兢地向自己的上司约瑟夫法兰克上校汇报。
这位法兰克虽然只是一位上校,但并不妨碍他能跟那元帅和上将们平等交流。
不是因为他出身大贵族家族,而是因为他所掌握的是一支在外人看来十分神秘的力量——即便是某位元帅级的高级军官涉嫌叛国,也是由他主持调查和审讯,甚至秘密处决。
由此,法兰克上校很令人“尊敬”。
“1831年,全圣城及京畿地区,共有312名儿童失踪,他们的年纪从出生3个月到12岁不等,包含外省来到圣城及京畿地区谋生的家庭的孩子,而去年即1832年共有405名儿童失踪,这些都是有登记的,实际数量肯定更多。以上数据不含从外省贩卖来圣城和京畿的儿童,那些黑心工厂主们喜欢用童工。”
“其中,1831年失踪儿童中,至少有30名儿童涉及到牙病以及有看牙医的经历,而去年同样也有32名失踪儿童涉及到这些方面。”
“综上所述,我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嗜血者?”法兰克问,“嗯,你们行动队的工作很出色,分析的也极有道理。这跟我们秘密警察的宗旨是一致的,那就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叛国者!”
史密斯心里一喜,继续道:
“我们秘密调查了一下全国牙科防护及牙医理事会,俗称‘牙防组’的团体,圈定了几个关键目标。这些人极为可疑,他们利用牙医工作以及学术研讨的机会,通过分布全国的牙医,在普通人群中搜寻可能的嗜血者。”
“很好!”法兰克道,“他们的这个秘密行动可能展开了多年,这也许是我们无法彻底清除嗜血者的原因之所在,因为他们一直可以得到补充。”
“那么,上校,我们是否收网?”史密斯问。
“不,继续监视,尽可能找到他们把幼年嗜血者送到的一个或多个秘密据点,他们一定会对这些幼年嗜血者进行收养和培训,变成他们手中的工具。我希望能够将这些阴暗者一网打尽。”
“那么像沃克侯爵这样的人物,该怎么办?”
“他有负于陛下的信任,如果他想脱罪,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史密斯在心里为那位侯爵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