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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克礼头一次对自己说出心里话,以肖恩对他的了解,相信这是真心话。
因为他看到一种叫做野心而不是理想的东西。或许是今天遇到的劫难,让夏克礼有了紧迫的自觉,人生境界也有了升华——生命原来是如此的脆弱,无论他的身份尊贵还是卑微。
当然夏克礼这样毫无保留地说出心里话,并不怕肖恩传扬出去。正如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他跟教宗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力争上游,追求更多的财富、权势或名誉,都属于人的本能,只不过夏克礼的野心还要套上一件神圣的外衣。
肖恩走出索亚教堂,外面阳光普照,天气越来越热了。
至于肖恩自己的理想或者野心,也如这南方初夏的太阳,虽然并不如盛夏那般热烈,但总归已经热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夏克礼这一番听上去出自肺腑的真心话。
大街上鸡飞狗跳,巡警和秘密警察正到处抓捕真神党的党羽,人心惶惶。本着宁可错过也不可放过的原则,一时间,秘密警察的监牢里人满为患。
过了两天,肖恩被戴利局长客气地请到了秘密警察局,并且在总督拜恩亲自到场见证的情况下,进行了一番对话。
“子爵,我可不可认为你是在指控比伯林肯子爵是真神党在普瓦图甚至是全热那亚的匪首?”戴利问。
“完全正确。”肖恩道,“我以我的荣誉保证,我的指控完全出自本心,而不是嫉妒、仇恨或者偏见。另外我要提醒你,局长先生,凡是涉及到贵族的刑事案件,热那亚地方法庭无权审判。这是我的特权。”
“请原谅,这里不是法庭,但我有必要帮助您厘清一些事实脉络。我想这也是您愿意来这里的原因吧。”戴利连忙辩解。
“子爵,审判的事情,我会提请圣城高等法院,在普瓦图设立一个特别法庭,专门审理此事。请你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不会放过一个叛党份子,哪怕他是贵族。可是这件事实在太骇人惊闻了,以致于我不敢相信。”总督拜恩道,“简直可以写一部侦探小说。”
“正是如此。我们面对的阴谋者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家伙,他成功地骗过了我们每一个人,这让人对我们所珍视的行为准则,诸如善良、仁慈、友爱、怜悯等等,最可怕的背叛。”肖恩点点头道。
“子爵,尽管你刚才叙述的推论,十分符合逻辑,因为它解释了我以前一直困惑的许多事情。但没有有力的证据。”戴利道。
戴利掏出香烟,想递给肖恩一根,可肖恩却掏出自己的雪茄。戴利耸耸肩,又示意总督阁下。拜恩则摇了摇头:
“你们随意!”
“我的局长,你扪心自问,我今天说了这么多,难到不能解释许多已经发生的事情?”肖恩问。
“当然。因为您解释的太完美了,而让我不敢相信。”戴利点头承认道,“您甚至认为林肯子爵是一个嗜血者!作为一个嗜血者,天生嗜血成性,祸害全人类,他们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林肯子爵暗地里鼓动一些人反对你,他还让自己的党羽故意倒卖军火,从而把您赶出民防军,因而他获得了您此前的职权。这样他就能和圣努威的叛军里应外合,让民防军在赶往帕特纳姆堡时连吃两个败仗,还白送了叛军大批军火。那他为何失踪了呢?”
“因为他是教授。”肖恩道。
“谁?”戴利不明白。
总督拜恩这时插话道:“叛军的首领就叫教授,正是因为他,龙江流域被害惨了。帝国甚至为他悬赏三十万金路易,不论死活。托马斯,你不能只将眼睛盯着热那亚。”
被拜恩当面指责,戴利有些羞愧。
“康纳利子爵,您是说林肯子爵诈死?这样他就有机会去北方领导叛军?”戴利问,“这种计谋实在太完美了。”
肖恩知道戴利至少信了一半,道:
“我在达盖尔城缴获了不少叛军的机要文件,其中就有那位教授亲自书写的命令,我私留了一些不重要的文件,相信你手中有擅长比对字迹的专家,而鹰堡现在属于我的财产,你可以让人比对一下林肯子爵的书房里留下的文书。相信一定会有发现。”
见肖恩如此笃定,戴利又道:
“但这不能说明林肯子爵就是小丑。我已经提审了查理斯汉迪,这家伙现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我担心再对他用刑,他会死掉的。他可能是叛党中唯一知道小丑真实身份的人。他也承认奉命陷害波西罗宾逊,也承认杀了亨利塞韦尔一家七口人,但他否认小丑就是林肯子爵。或许他知道他一旦承认了,他对我们就没有价值了,这是他保命的最后手段。另外,叛党为什么要陷害波西罗宾逊呢?虽然这位罗宾逊先生经常发表一些出格的话,但要说他是叛党中的一员,实在太过滑稽。”
“可我记得他的罪名之一,就是加入叛党。”肖恩道,“至今,他的通缉令还可以在街上某个角落里看到。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他。”
“子爵,你知道,人民总是善忘的,除非跟自己有切身利益关系。”戴利笑了笑,“就如我所从事的工作,是为了使人民免于被叛党所蒙蔽和蛊惑,然而他们并不理解。”
肖恩自动忽略了戴利的抱怨。
“塞韦尔家族六十年前涉及一项叛乱,被卡洛斯一世皇帝革除了爵位,后来证明是冤枉的。这个家族沉寂几十年后又旧事重提,原因不知,但他们求到了林肯子爵头上。林肯子爵指点他去求罗宾逊伯爵,并让亨利塞韦尔送给伯爵两只加了铅的银壶,造成伯爵慢性中毒——关于这一点还需开棺验尸,目前高度存疑。这些都可以从亨利塞韦尔分别给林肯子爵和罗宾逊伯爵的信中可以印证。”肖恩道,“至于林肯子爵为什么要害罗宾逊伯爵,表面上是因为伯爵夫人。林肯子爵曾经追求过伯爵夫人,但伯爵夫人品性淑良,却没有搭理他,因为她已经与罗宾逊伯爵有了婚约在先。
这一点,局长先生可以当面向伯爵夫人询问,也可以从旁人那里印证。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林肯子爵差一点也被提名代表热那亚成为贵族议会议员,有人以他太过年轻且爵位过低为由否决了这一动议,因此他十分嫉恨罗宾逊伯爵,他的管家可以证明。他甚至连小伯爵都要暗害。所以综上所述,波西罗宾逊完全是无辜的。”
“林肯子爵是风流贵族,他年轻、英俊、多才多艺,甚至十分富有。所以,他一向很有女人缘。”戴利道,“看来,他的自尊心也是挺脆弱的,嗜血者行走在黑暗中,不为正常人类所容,他恐怕对这些很敏感。但是……”
“但是证据仍然不太充分,是吧?”肖恩截断了他的话,他转而问总督,“总督阁下,还记得穆尼埃校长的葬礼吗?”
“当然记得!”拜恩总督道,“我记得那天在葬礼之后,我和林肯子爵分别找你谈过话。”
“葬礼次日的早晨,有人在穆尼埃校长的墓碑上发现了一张小丑面具?”肖恩问。
“确有此事。”戴利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件事他没对外公开过。
“局长先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守墓人告诉我的,恰好他曾受过我的一点恩惠,因为前年地震时,我施舍过他几顿饱饭,后来他在墓地找了份工作。葬礼那天晚上下着雨,还夹杂闪电,守墓人恰好看到有人摘下小丑面具,并把小丑面具放在穆尼埃校长的碑上。这件事,局长先生也可以去印证一下。”
戴利不禁骂起来:“那个老混蛋,当初我调查时,他怎么不当面告诉我?”
“因为他感到害怕,显然他认为一个白天衣冠楚楚的贵族,在雨夜戴着面具来到墓地,一定在干什么可怕的事,而这种可怕的事不应该出自一个平民之口。请理解来自平民的胆怯与自保心理,所以他保持沉默,但这种沉默一直困扰和折磨着他,直到不久前我从北方回来,再次祭拜了一下穆尼埃校长。”肖恩道。
说到此处,拜恩忍不住鼓起掌来:“精彩,十分精彩,子爵,你更应该做这个局长。”
“哈哈,如果子爵愿意屈尊,我可以让贤。”戴利也附和道。
“我可干不了你的活。”肖恩笑道。戴利忽然想到一个事情:
“我记得当初叛党当初在总督前当众劫走同党,事后我的一个密探曾与叛党交过手,据信那名叛党受过枪伤,我们可以调查一下林肯子爵的仆人,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肖恩讶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看来,我是真的干不了你的活。”
顺便恭维了一下戴利,好让他卖力点。
“局长先生,你最好派人立刻去鹰堡看看。”肖恩道。
“那些信件吗?”戴利道。
“不,那里有一间密室,一位嗜血者的秘密就隐藏在那里。”肖恩转而对有些好奇的总督道,“总督阁下,你最好等着看局长先生给你的简报就行了,绅士绝不应该涉足那里。甚至,一个稍有正常情感的人,都最好不要知道那里曾发生了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的。”
“我仿佛已经预见了很可怕的事。”
拜恩被肖恩严肃的表情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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