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左右,院子外面又是一阵叩门的声音。每叩一声,池麟早已紧绷的心弦便随之颤抖一次。大头正在喂着那匹枣红马,听到动静,直接跑到房间里。
“池子哥……开门吗?”
“你去看看吧。”池麟犹豫了一下:“别多说话,如果找我的话,就说不在。”
大头应了一声,随即跑出房间。
“谁呀?”
“请问池麟池公子在吗?”
外面传来的声音,明显不是晏福安。
“他不在家……”
大头一边应答,一边打开了院门,一个年轻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张帖子。
“哦,我奉我家主人安福之命,来这里递一张帖子,明日巳时,请池公子到宁安巷富荣堂一叙,还望池公子莫要失约。”
年轻人说着,双手递过帖子。大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那我先告辞了,请代为转告,多谢!”
来者欠身施礼,径直离去。大头出门观望了许久,直到看不到来客的身影,方才进入院中。
“怎么样?”池麟早就耐不住性子,从屋内跑了出来:“是不是来请我的?”
“嗯。”大头将帖子递给池麟:“明日巳时,宁安巷富荣堂。”
“富荣堂……”
池麟默念了一声,眉头又开始锁紧。大头思索了一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池子哥,富荣堂好像也是晏家的产业。”
“哦?你怎么知道?”
“以前在宁安巷行乞之时,听路人聊起过。”大头看了看那张帖子,虽然不认得字,但也能知道大概的意思:“富荣堂也是汴县城中有名的馆子,论起名号,也就是珍味楼尚能略高一筹。”
“珍味楼?”
池麟一下子想到了梁永,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老板现在身体如何。
“当时听人说起过,说是富荣堂花了高价,挖来了以前珍味楼的厨子,一时间便可以与珍味楼平起平坐了,为此,两家店算是结下了梁子。”
“富荣堂……”池麟微微点头:“看来和晏家果然还是脱不了干系了……”
“池子哥,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池麟拍了拍大头的肩膀:“有什么问题,明天就知道了。”
太阳西下,池麟没有什么胃口。大头和黑脸在一旁狼吞虎咽,而他却呆呆的愣神。池麟突然想念起晏霞,在卢县干净的天空之下,她应该和月儿、梅儿很好吧。幸亏前几日将她们送走,否则的话,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
没过多久,王琳回到院中,但明显没有带回什么消息。她不敢让晏勋去查,因为这一查的话,若被起了疑心,便再也说不清楚了。池麟将那张帖子递给了王琳,王琳看过之后,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那……你是要去吗?”
“我当然得去了……”池麟将帖子收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吗?”
“是呀,义父当年就是这样,感觉请义父的人,就没有一个好惹的。”王琳摇了摇头:“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我在他的身边也感同身受。”
“王琳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呢,我自己有多少斤两,我再清楚不过了。”
“罢了!”王琳转身看向池麟:“不管怎么说,我明天陪你去。”
“王琳姐姐,不可!”池麟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王琳:“若姐姐担心,可以在附近埋伏片刻,既然是晏府的人,那就有可能认得你。让黑脸和我去吧,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再出手也不迟啊。”
“也好……可能我还真的多有不便!”
“明日再说吧……说不定又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杞人忧天,虚惊一场呢?”
池麟嘴上说的轻松,但心中可却未必这么想。这一夜无眠,池麟满脑子都是王时济书稿中所记录二十四副香卦的样子,还有一些邪香、怪香。最后,池麟还是回忆起在卢县临别之时,晏霞众人那不舍与期盼的眼神,才使得他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人活着,总是要有所牵挂,而这种牵挂,就是在磨难与彷徨之中行进的动力……
翌日一早,池麟昏昏沉沉的走到院中,王琳也恰好推门而入。
“王琳姐姐,这么早去做什么了?”
“我见了晏勋……”
“怎么?”池麟有些紧张:“你和他说了?”
“当然没有!”王琳摇了摇头:“如今,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情境,不是吗?”
“也对……”
“我找他只是为了晖县之行,我们之前有过约定,江湖规矩,不可诳语,失之一诺,恐被江湖中人耻笑。”
“原来如此……”池麟微微点头,明白了王琳话中的意思:“王琳姐,你受累了,没想到晏家的迷局,会如此深不可测。”
“你又说这样的话,你我还不是一样?”王琳坚毅的笑容挂在脸上:“你为了晏霞,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晏勋,晖县之行,暂且搁置,让晏勋自己去找理由搪塞他二哥吧。当务之急,还是要看看你这边的境遇!”
“嗯,我其实没什么……”
“没什么?”王琳凑近身前:“一看就是一夜未眠,还说没事?你放心,我一直会在富荣堂的附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时间过得飞快,巳时将至,池麟和黑脸已经来到了富荣堂的门外。此处正如大头所言,堂内富丽堂皇,丝毫不亚于梁永的珍味楼,想必也是达官显贵常来的聚集之所。少时,一个年轻的伙计便来到池麟二人身边。
“请问可是池麟池公子?”
“正是。”
“池公子请随我来……”
伙计引路,将池麟和黑脸带入了二楼的一间雅阁之中。池麟环视四周,阁内之物皆是流光溢彩,好不惹眼,正南方摆着一条长长的条案,也是上等木料所成,条案之上,一鼎精美绝伦的香炉摆在中央。看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呵呵呵呵……池先生果然守时!”
池麟回身,晏福安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受人钱财,哪有不守约之理,嗯……安老先生,那我们开始吧?”
池麟一时间又冷汗淋漓,刚刚稍有不慎,险些说出了晏福安的真名实姓。
“不急,我想问问池先生与王时济大师……有何渊源?”
池麟听罢,情不自禁的警觉起来。若说与王时济无关,那自然不会有人相信,毕竟这观香预事的本领,满天下也不会再找出第二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