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翻涌,水柱冲天!
好似一头小山一样的泥鳅精破水而出的声势当真不是盖的,漫天的水珠若是落于岸边,直接把人拍死都不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只不过那些被泥鳅精的大动作掀起的水柱连一点都没办法落到岸边,在泯龙江的两岸,有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拍打而出的大浪全都挡了回去。
即使如此,泯龙江内也是一片的翻江倒海,一个庞大的旋涡自然成型,水雾昭昭让人看不真切。
也就在此时,陆长生已是飞身而上。
那些躺倒在地面上,因为之前地震几下的原因连身体都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的普通人,倒是没有几个人能看到这一幕了。
陆长生的身影冲入到了水雾之中,目标自然是那破水而出,却又疯狂逃窜的泥鳅精了。
说来缓慢,实则这一切只是在片刻之间。
那略显几分渺小的身影在泯龙江滔天的水柱之前显得那般微弱,不堪一击。
而陆长生却是视若不见,目标明确。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滑落而下的水柱在即将接触到陆长生之时,却是自然而然的向着两侧滑落着,像是一层薄薄的阻力将它们尽数推开了一样。
陆长生的脸色不变分毫,似是早有所料,双掌更是捏成了拳形,飞速的接近着那在空中逃窜的泥鳅精。
说起来泥鳅精也是真的惨。
若是在水中,便是实力比它高上几个层面的人来了,打不过它也完全可以想办法逃遁。
毕竟泥鳅所擅长的不仅仅只是水,拱土也绝对是一流的,滑溜至极。
能够让昔日的秋野郡郡王李秋明无功而返,让大动干戈的青木城封正大使常言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无疑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的是,此刻的泯龙江内早已经充斥着狂暴至极的蛟龙之气,属实不是他这种精怪所能够承受的。
更不要说那蛟龙之气中,所蕴含的一缕若有若无的真龙之气。
对于它这种精怪而已,哪怕修行到了高处,一旦面对这种气息也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纵然有着十分本事,能发挥出一两分已是殊为不易。
不得已之下,泥鳅精也只能抛弃掉最有利于自己的主场,篡到空中想要飞快跑路。
哪怕它的选择已称得上是当机立断,可身上的伤势也没见到了半分。
此时泥鳅精那庞大好似高楼、小山一样的身躯之上,有一道道好似刀削斧劈一样的痕迹,淋漓血水不要钱一样的泼洒而下,就连那些被它庞大身躯带起来的水柱都染上了一缕缕鲜红之色。
不要误会,这和陆长生的动作没有什么关系,完全就是蛟龙之气所至!
没有了管束的蛟龙之气如无根浮萍不假,只能按照最原始的本能逸散,如同被点燃的篝火一样,随心所欲。
但,随心所欲不代表着没有目标。
就算是杂草从中点燃出的火焰,都会在易燃的地方越加的炽盛,比寻常火焰不知道强横了多少的蛟龙之气又岂能比它还不如?
所过之处鱼虾不存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一旦被它待到“美食”,必然是蜂拥而至。
很遗憾,为了这次的祭礼,泥鳅精已经把泯龙江此地周围的鱼虾全都给赶走了,数十里之内尚存在泯龙江之中的活物唯有它一个!
贪心不足蛇吞象,本该有很多的鱼虾起码能稍稍消耗一下蛟龙之气,却是因为它想要饱餐一顿的贪心,让自己承蒙了大部分蛟龙之气的眷顾。
那些蛟龙之气扑到它的身上可不是为了给它带来什么样的造化,而像是饿了十天的豺狼一样疯狂的吞噬着它体内的妖气!
那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血液不是任何利器所产生,而是因为由内而外的受创所导致!
从这方面来看,也足以看出蛟龙的威势。
哪怕仅仅只是蜕变之后遗留下来了的力量,无从管束之下也能轻轻松松的要了一头兴风作浪的精怪性命。
若是换成普通人的话,更是不堪设想。
当初白蛟凝聚真龙之身,无意识的情况下便差点引来一个月的瓢泼大雨,还是依靠陆长生防备了一手方才阻止了那种惨剧的发生。
这还是纯良的白蛟!
换成别的一些蛟龙、妖类,它们真的能够考虑到面面俱到么?
哪怕只是无心之错,又将带给寻常的百姓多少的伤害?
又将造成怎样的一副人间惨剧?
花生怀抱虚空,面上却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她的心态已经有了全新的转变。
大乾让她燃起了复仇的斗志,龙君让她有了光复大靖的保证。
但陆长生,却让她看到了作为女皇的责任。
若是泯龙江畔的这些想要对他们出手的普通人是她的臣民,她又该如何去做?
如果她没有足够的实力,甚至没有办法去解决这头隐没在泯龙江之中的泥鳅精,又该如何去跟这些生活在泯龙江畔的民众如何解释?
这些事情,花生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在她的以前想法之中,大靖本来就是她们家的,万年以来都是这样。
所以继承家业,坐拥“大靖女皇”的名号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有什么深刻的缘由。
换一个层面来讲,如果一个人的祖祖辈辈都是商人,到了自己的时候,商队被别人夺取,所以要想尽办法的夺回来,需要那么多的理由么?
完全不需要啊!
花生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可在陆先生的身边,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大靖女皇不是什么商队,那是一份至高无上的冠冕,更是沉重至极的责任。
那是天下间无数个永和镇、无数个魏沉冰、无数个泯龙江之中的河伯围绕着的责任。
女孩的心中,终于不再仅仅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那份权利和名号,重如山岳。
但,有些东西,真不是观念一转便能够想开的。
事情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恐怕这也是龙君为什么不带着她一同前去游说各大势力的缘由之一。
以前她很讨厌龙君说她还小,还需要成长。
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和自己真正看到、悟到的事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花生阻拦着漫天的水波,眼前恍然间好似出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那条路上充满了荆棘,充满了坎坷,甚至是充满了误解。
正好似要解决泯龙江中兴风作浪的河伯之时,那些愤怒不堪,甚至握着凶器想要上来袭打她和陆先生的泯龙江畔的民众一样。
‘这就是陆先生不愿意加入大乾,也不愿意真正帮我的原因吗?’花生在这一瞬明悟了。
这条充满着艰难险阻的道路,陆先生早就看到了吧?
只是他不说,所以她不明白,只是一股脑的,甚至有些烦人的缠在陆先生的身边,嘴上问着一些治理天下的问题,实则可笑至极,就好似三岁小儿问如何能够一拳打爆一座山一样。
花生不禁觉得有些羞赧。
足足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她方才看到了陆先生的苦心。
但,我一定会去努力做好的!
花生心中暗暗的告诫着自己,切不可如先前那般,不管不顾的只是想要针对大乾。
若她只能做到那种程度的话,陆先生凭什么要帮她呢?
她和别人还有什么两样?
一朝开悟,花生心境通明。
甚至能够举一反三,从眼前之事找寻到自己的不足。
吾日三省吾身,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但身边有着如陆先生这样的师长一样的人物,站在前方遮风挡雨,身体力行,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花生的脸上又升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水珠滑落,阳光泼洒,少女脸上带着一丝因为羞赧而充斥的绯红,美如梦幻。
她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大靖女皇。
所幸的是,她已经看到了那条足以让陆先生动心的路。
或者说,是让她自己为之心颤,足以让天下为之侧目的道路了。
既身居万民之心,何惧万民之扰?
天空之上,陆长生终于是接近了泥鳅精。
这头泥鳅精身躯虽然庞大,但道行远没有寻常人想象的那般可怕,在陆长生看来,这头泥鳅精此时的修为好像跟自己差不多?
只不过这头泥鳅精此时已经身负重创,所以他才会让花生拦下那漫天水波,不至于祸及到寻常民众,而是自己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动用《剑三十六》之中的剑式,哪怕那才是他所擅长的。
真男人嘛,哪一个能没有赤手空拳和豺狼猛兽搏斗的意愿?
男儿到死永中二,看试手、补天裂!
只不过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想法只能存在于脑海之中,普通人手无寸铁的想和豺狼猛兽搏斗无异于找死行为,更不用说面对的是精怪了。
而陆长生如今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全靠坑蒙拐骗的小道爷了。
在小书苑他怒气汹涌之下也曾以血溅身,却是依靠着剑式剑意,算不得真身出动。
换句话说,便是不够过瘾。
现在情况却是大不一样,难得的单对单的机会,对方还身受重创,不捡着这个机会亲自动手,那还是个人么?
所以陆长生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近了那头泥鳅精,好整以暇笑道:“不要跑啊,过来切磋切磋?”
他那渺小的体格和庞大的泥鳅精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看上去和鸡蛋碰石头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来注入不自量力等不太美妙的词汇来。
但泥鳅精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样,庞大的身躯扭动的越发激烈了起来。
天空之上自然是无水迹留存,泥鳅精虽有能力
卷起水波,但这个时候也没有这种闲心,只想逃窜。
所以一眼看去,泥鳅精就像是在空中扭着秧歌一样,若不是那足以让常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当真有着几分搞笑。
可惜的是,这般高速之下,却完全无法摆脱纠缠在它身边的陆长生,两者的距离正飞速的接近着。
眨眼之间,哪怕泥鳅精并不想理会陆长生,只想跑路,也由不得它不理会了!
陆长生那紧握的双拳,猛然砸下!
飓风涌动。
无尽灵力涛涛,化作狂风呼啸而来。
凝聚道果之后,陆长生已可用自身呼应天地灵力,到了这一步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修士,一举一动之间就远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了。
到了这一步,寻常百姓哪怕用数量堆砌,也已经完全拿他没有了办法,这也是为什么凡尘俗世之中,修士能够横着走的原因。
哪怕到了真的力竭之时,想跑寻常人也完全拦不住啊!
“呲”
势大力沉的一拳挟裹着漫天灵力砸在了泥鳅精的身上,但陆长生的脸色却不由得微微一变。
这一拳开碑裂石绝无问题,可落在泥鳅精身上的瞬间,却是不由自主的向着一旁滑落。
泥鳅精身躯之上那厚厚的黏液,卸去了不止多少的力道,真正作用在其身上的力量,被大大的削减了一番。
即使如此,泥鳅精那慌忙逃窜的身躯还是微微倾泻了几分,瓢泼血水洒落而下。
蛟龙之气本就让它身受重创,此刻又要面对陆长生的攻势,哪怕只是短短分心了一瞬,也让它双目发红,痛入骨髓!
身形不停之下,泥鳅精头颅转向,那都快咧到脑后跟一样的嘴巴猛然长大......如果它有脑后跟的话看上去确实是这个样子。
一道土黄色的光波,激昂射出!
浑浊不堪的光波让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这一瞬陆长生的周围的空气变得像是黏土一样碾压着他的身躯,速度不由得减缓了下来,比最初时慢了数十倍。
眼前那道土黄色的光晕即将砸在自己的身上,腥臭味已充斥鼻尖之时,陆长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贴身肉搏的打算。
这头泥鳅精,敬酒不吃吃罚酒!
眨眼间,有火红色的光芒在陆长生的身躯上呈现了那么一瞬。
迎面而来,浑浊不堪的光波如水消融,就连那腥臭的味道似乎都被腐蚀了一个干净。
“还跑?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耽误的时间,已经让泥鳅精跑了颇远的一段距离,陆长生也不由得有点生气。
互相打两下以示敬意行不行?
一直跑个什么劲?
对他的话语,泥鳅精当然是充耳未闻。
深受重创之下,脑子有包才要跟人打生打死呢!
于是,下一瞬,泥鳅精就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炽热。
一道小小的,不过是拳头大小的火苗,落在了它的身上。
那足以承受山岳冲击的,体表上厚厚的黏液无法再阻拦分毫,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燃料一样。
只是片刻之间,泥鳅精浑身上下尽是火光!
“吼!!!”
陆长生不知道泥鳅有没有叫声,但此刻那泥鳅精的痛呼声却是震耳欲聋,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下一瞬,在陆长生惊讶至极的目光之中。
泥鳅精的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缩小着。
或者说,被火焰腐蚀着。
几息过后,泥鳅精那庞大的身躯消散于无形,连痛呼都无法做到。
唯有一缕小小的火苗映衬在空中,招摇舞动,轻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