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天色刚蒙蒙亮,已经风停雨歇,乌云散去。
但义庄内淋的好似落汤鸡般的云家一众人,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影,看着连门都没了的义庄大门,以他们的身手,一步就能逃出这义庄大门。
之所以迟迟不动。
不是因为云倩儿还留在屋内,而是因为,义庄一角,站着的白骨人魔。
屋内,云倩儿俏生生的立在桌角,两手手指不停的搅动着,大气都不敢出。
安奇生与燕霞客相对而坐。
木桌之上,摆放着十数个做工精致,颇为坚韧的药瓶。
“这就是那老皇帝长寿的药草?”
微微打量了一眼其上的药瓶,安奇生脸上渐渐变得严肃。
“父亲,父亲留下的就是这些,是不是,小女子真的不知道”
云倩儿小声说着,脚步不自觉的向着旁边挪动了一下。
离那正舔着爪子的半大黄狗远一些。
这看起来胖乎乎的憨厚黄狗,可是一爪子,就抓断了李华的脖子,那血劈头盖脸的浇了她一身,心里都有阴影了。
“这些东西,似乎没有奇异之处”
燕霞客也很是好奇,只是任他怎么看,这些东西,也看不出丝毫的神异来。
但是他不会以为这些东西平平无奇,因为皇天界自古以来,无箓无法吞吐天地灵气,而无法汲取天地精气,寿不过百,这几乎是天命。
那老皇帝能凭借这些药材突破寿限,这些东西怎么都不可能是普通药材。
“这些东西,的确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很常见,天下比比皆是”
安奇生缓缓说着。
“比比皆是?”
燕霞客一愣,这怎么可能?
若果真比比皆是,为了这么一点点材料,值得一个会邪术的老太监带着这样的精锐不远万里前来?
“是的,很常见,很普通。”
安奇生眸光深处,泛起一丝冷芒
“这些瓶子里,装着的,是孩童心头血,少年骨髓液,青年魂魄提炼的养魂液”
他的心力神意强横至极,掌控这具身体之时,就已经将此界人体的构成了然于胸,无论你如何提炼,如何改变,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只是,他都没有想到,一国之皇帝,能够如此的狠辣。
这瓶瓶罐罐很小,但从其中细微的气息不同之处,他就能得知,这小小的瓶瓶罐罐之中,至少包涵了上百人的血髓!
燕霞客勃然色变,一下起身,几乎将桌椅撞倒“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止是他,那云倩儿也吓的花容失色。
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好似看到了鬼。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燕霞客脸色难看至极,心中翻起滔天大浪。
当朝皇帝,要以人的血,髓,魂魄来续命,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相传那当朝皇帝已经活了百多岁,还青春常在,就是因为日日服用‘仙丹’,若他日日都在吞这样的‘仙丹’,那么,要死多少人?
安奇生也不多言,屈指一点。
劲力扩散之下,其中一个红色瓷瓶瞬间爆碎开来,淡蓝色晶莹液体溅开间,安奇生又是一指弹出。
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同时在三人心头炸响。
那不是一道,而是无数道波动叠加在一起,这一下为之炸响的!
这是,魂魄残留的最后一缕意志。
云倩儿跌坐在地,脸色煞白,身子瑟瑟发抖。
燕霞客的脸皮抽搐,眼神中流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安奇生眸光闪烁。
燕霞客原本的轨迹之中,曾因故遭到朝廷的无数次追杀,他或许以为是因为自己击杀了朝廷命官。
事实上,就是因为他得到了这些瓶瓶罐罐。
“一国皇帝,亿万人之上的至尊,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
燕霞客心头发冷。
这是把天下人都当成牛羊,不,是畜生了。
“为了长生久视,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安奇生冷然一笑。
越是身居高位者,就越是在意‘长生久视’这四个字,这个道理,放眼诸界皆通。
一个活的艰难,痛苦的普通人,他们更多的是渴求来世,而不是想要长生。
给一个日夜操劳如牛马一般的奴隶说长生,他怕不是要当场杀了你。
高官却又不同,皇帝,自然更为不同。
他们享受着万民的供奉,奴役着千百万人满足自身,要死之时,又该是何等的不甘?
一如大青的当今皇帝,百年前几乎病死之时,所留下的话。
‘真的还想再活三百年!’
一世荣华,如何及得上万载荣华?
“长生久视”
燕霞客的身子都在颤抖,看着桌子之上的瓶瓶罐罐,突然暴怒
“去他娘的长生久视!”
剑光乍闪即灭。
极度锋锐的剑气一个横扫,已经将那一排瓶瓶罐罐全都扫灭!
云倩儿抬眼望去。
只见燕霞客持剑而立,衣衫无风而动,面色沉凝,眸光含煞,杀气翻腾,几欲择人而噬。
“狗皇帝!狗皇帝!”
燕霞客看向安奇生,抱剑告辞
“为那狗皇帝搜集药草的不止是云洁高一人,我要去看看,那些官老爷,是不是都是云洁高这样的
杂种!”
最后两个字,燕霞客是咬着牙,硬迸出来的。
说罢,不等安奇生回复,也不看云倩儿一眼,拂袖就出了门,踏步之间,长剑嗡鸣如龙,杀气腾腾,吓得院内云家一行人全都面色如土。
“燕大哥!”
云倩儿脸色煞白,颤颤巍巍的追出去,就要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却被突然出现的白骨人魔一下捏住头颅,提了起来。
“住手!”
云家一行人纷纷怒喝,却不敢靠近。
“好了!”
安奇生淡淡开声,轻易压下了众人的呼喝之声。
他坐于屋内,眸光漠然的看向云家一行人
“现在,是要说说你们的事情了。”
云洁高做的事情,不可能天衣无缝,甚至于,做这样的事情,外人他也是信不过的。
这等隐秘之事,自然要让生死祸福都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的‘自己人’去做。
云倩儿不知情,未见得在场所有云家的人。
都不知情。
取人血髓魂魄,无论主犯还是从犯,其罪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