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现在立刻下旨,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到了淮安府,瑞王就可以顺江北上,而这个时候,徐州肯定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间城外就大军天降。
而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发生了。
大明天启三年四月二十九日。
这天,徐州城外下着小雨,运河上泛着濛濛水雾,能见度极低,徐州城上巡防的将士打着哈欠,有些不愿意在这种天气里值班,心想着赶紧回去烤火。
徐州虽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眼下战事并没有发生在徐州附近,徐州也算得上内陆,就算有事一时半会也影响不到徐州,周方明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此刻正在城中松江楼中宴请徐州城里的将领们,这次宴席并不是他发起的,而是副总兵公桓,就连徐州城城主都在邀请之列。
周方明跟公桓速来不对付,原本是不想来赴会的,但现在朝中东林党倒台,与公家素来交好的靠山没了,那公家就再也掀不起浪花,如果对方明时事的话,现在就应该向自己等人示好。
眼下一看,公桓可不就这么做了吗?
所以周方明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公桓的邀请,反而换上常服,低调赴约。
如果周方明没有猜错的话,这场宴席上公桓就应该向自己等人敬酒示好,表示出尊敬,自己也不好端着架子,毕竟江北公家在朝中还是有几分影响力的,陛下都要敬重他们。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看公桓今日如何抉择了。
“来来来,周总兵,下官敬您一杯,这徐州城能如此和平,可全都是您的功劳啊。”
徐州城知府端着酒杯,态度谄媚,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站起身对着周方明笑道。
“哈哈,李知府客气了,这都是本将的分内职责,食君之禄为君解忧,当不得什么谢字,倒是李知府,这些年来对本将多有包容,应该是本将敬您才对啊。”
周方明也端着酒站起身来,人家徐州知府不管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大官,跟自己的品级不相上下,更何况文官本就比武将大一级,还能如此态度,也实属难得了。
这可都跟魏大人得势有关啊,自己要不要再给魏大人建个生祠?
周方明飘飘然的想着,以前这徐州知府对自己虽然客气,但绝不到献媚的地步,自从几个月之前,他们这些徐州官员的态度可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都是属狗脸的。
不过,这酒宴都开始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看到公桓的人影?
周方明困惑地看向房间大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徐州城里的权贵将领,应公桓的邀请是给他面子,可他作为发起者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岂不是怠慢了他们?
不过周方明也不觉得公桓现在还有胆量怠慢他们,可能是真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或者说再准备给自己等人一个惊喜。
正这么想着,又有人上来给周方明敬酒,周方明赶紧收回心思,谈笑自如的回敬。
雨越下越大,守城的将士们责抱怨连连,他们身为守城巡逻的将士,就算下再大的雨都不能打伞,只能任由雨水打在盔甲上,然后顺着盔甲流入内襟,浑身都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走起路来嘎吱嘎吱响,别提有多难受了。
但没办法,难受也得忍着。
“诶呀,公副总兵,这么大的雨您怎么来了?”
城下忽然想起士兵们惊讶的叫声,他们知道今天晚上公桓邀请了周方明等人在松江楼吃酒,现在应该是刚开始吧,公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今天下了大雨,本将也不好看着兄弟们在这儿淋雨而本将却躲在屋里大吃大喝,便带了几个弟兄前来替你们一会儿,我给你们带了些水酒热菜,你们回去换身衣服,赶紧吃饱喝足了再来跟本将换防,也省的着凉了。”
公桓露出贴心的微笑,拍了拍士兵的肩膀。
这些士兵一听,别提有多感动了,有哪个将领会冒着这么大雨来主动接替自己等人?
反正他们是没见过的,全天下估摸着也就公桓一人了。忙不失地的答应下来,浑身都被雨水打湿的士兵刚想遵命吃酒,就听到身后一道厉呵响起:“等一下!”
说话的人叫司马青南,是周方明手下的一名千户,铁铁的阉党,性格阴险,喜欢搞背后的小动作,陷害文字狱的手段玩的炉火纯青,吊着一双鹰眼,不喜欢笑,整天耷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末将为何没有接到周总兵的命令交换城防?公副总兵可事先跟周总兵打过招呼了?”
司马青南从阴影中走出,直勾勾地看向公桓,语气阴森。
公桓苦笑两下,从怀里掏出张卷纸递了过去,说道:“想不到司马千户如此信不过本将,到叫本将有些难过了,如果没有周总兵的许可,本将岂敢擅自更换城防?”
司马青南借着火把好生看了看卷纸上的字,忽然瞳孔一缩,问道:“为何这上面没有周总兵的大印?!是不是你私自伪造的?!”
公桓张了张嘴,惊讶的看着司马青南,说道:“司马千户,这伪造文书的罪过是什么,你不可能不清楚,本将何苦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这封文书确实是周总兵亲口说的,有人持笔代劳罢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大印……”
公桓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道:“司马千户赴宴喝酒,莫非还全副武装不成?大印自然是在周总兵的书房里放着,要是这张文书上盖着大印,司马千户才是应该怀疑本将。”
“司马千户若不信,但叫人去松江楼一问便知,不过这么大的雨,就让弟兄们这么干站着等,有些说不过去吧。”
“这……”
司马青南皱了皱眉,有些拿不住公桓的意图,黄鼠狼给鸡拜年,纯粹没安好心,司马青南可不认为,东林党倒台之后这公桓就会向自己等人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