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带着洪峰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身后不远处还跟着辆马车,过了饭点儿,柳安也不好意思再让钦天监的厨子专门为了他开伙了,关键是他做的饭菜味道一般般。
反正也睡醒了,便出去散散步,顺便找些吃食。
即便是冬日,街边却热闹依旧,往往一阵寒风吹过,路人们便纷纷裹紧身上的衣服,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京师的冬月,两侧的小吃便是琳琅满目,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给寒冷的冬天平添了一丝温度。
柳安和洪峰两人的行为十分奇特,要说名满天下的老先生时而有之,微服私访的达官贵人也是常见,可似他们这般,身后跟着个马车又不坐,硬是要顶着寒风在街上散步的,属实难寻。
低调不是低调,气势又没有,从一个冻的瑟瑟发抖的老头子身上能看出什么气势!
柳安倒是没想这么多,他是真饿了,可往街边一看,具都是些糖葫芦、糖炒栗子、冻柿子、冻海棠之类的小吃,这些可很有名,见到了少不得要吃上一些。
可柳安现在只想吃点儿热乎的,而不是那种干巴巴的糖炒栗子,路过的酒楼也有好几家了,但柳安就是不想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个什么,只是依稀记得,他冬日里每天早上必吃的一道美食。
天上飘着雨星,柳安带着洪峰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半晌,柳安才看到了不远处白气升腾的一处摊子。
眼睛缓缓亮起,柳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摊前。
那摊子的店家是一对夫妻,头上戴着圆帽,身上穿着淡灰色的袄子,脚上也是纳的厚底棉靴,在路边支了个小帐篷就这么开了业。
男店家见柳安两只手对揣在一起,动作颇有些像街上那些出大力的工人,可他身上那用丝绸精绣而成的裘袍一看便是昂贵之物,普通的打杂伙计哪里买得起这种袄子?两相对比之下,那男店家都怀疑这衣服是不是柳安捡来的。
“这位客官,您来碗馄饨尝尝?”
不管是不是,上门便是客,男店家打着笑脸就招呼了起来。
“刚包的?没过夜吧?”柳安伸着脖子,好奇的在那些馄饨上扫来扫去。
“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小店吧!”
柳安一愣,学着男店家那口京片子说道:“哟,怎么着,您这儿有说法?”
“嗨,说法算不上,但只要是常来的啊都知道,咱这是小本经营,吃的就是个回头客!这每天天不亮我跟我婆娘就起床揉面调馅,鸡刚报晓,我们这摊子就支起来了,每天要卖出去好几百碗呢!怎么能有隔夜的馄饨给您吃,俺们这小店儿可不干那缺德事!”
“几百碗?”柳安抬头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这摊子,地方倒是挺大,放了十几张桌子在外面,头顶用坯布略一盖,就如同帐篷般支了个棚子,店家就站在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前,身边放着些小菜。
见柳安不信,那店家也不生气,只自顾自的笑道:“您不信也正常,大多头一次来小店的都不信,可您只要尝过了,就懂了。”
柳安微微点头:“得嘞,那给老...店家您给我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您自己找个地儿坐,两碗馄饨马上来!”
店家随便吆喝了一声,他身旁的那名妇女便立刻拿起了筷子和面皮,瞧那样子倒是要现做。
柳安和洪峰找了个靠近炉子的地方坐下,寒风吹过,冻的身体都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坐下后,柳安才有了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却渐渐地看出了不对。
不管是街上还是这间馄饨铺子里,都多了一种人。
硬要说的话,倒像是些江湖草莽,手中或提刀或持剑,衣服脏兮兮的,头发略有些散乱,胡茬也生了满脸,皆都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这种情况可是以前从没见过,莫不是年关将近,这些人还要上赶着回家过年不成?
洪峰显然早就发现了不对,手就没从腰上放下来过,周围的大街小巷中也不时出现一闪而过的锦衣卫。
魏忠贤可是怕柳安这个关头出事,早就安排了锦衣卫日夜防护,若柳安真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下一个是五城兵马司。
当朝太师若是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出了问题,那可就相当于将朱由校按在地上扇巴掌,把他这个东厂提督兼锦衣卫总指挥牵出去砍了都不为过,所以魏忠贤怕啊。
柳安向洪峰使了个眼色,询问那些是什么人,洪峰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来嘞!您的馄饨,两位客官,您们慢用。”用布巾擦了擦手随便往肩上一搭,那店家笑着就要退去。
“等一下,店家向你打听个事。”
那店家停下脚步,笑道:“行,客官您想问什么?”
“为何最近街上忽然多出了不少生面孔,店家你可知道原委?”柳安指了指周围那些风尘仆仆的汉子,顿时惹得不少人瞪了一眼。
“嗨,我还当客官您要问什么事呢,这些人,都是绿林好汉啊!”
绿林好汉四个字喊的响亮,本来还有些不悦的那些人眉头舒展,继续聊起天来。
可那店家转而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就是些走江湖的,客官您可别招惹他们,说不得身上背了几条人命呐!”
柳安自然看出这店家帮了自己,笑了笑没说话,指着桌上那碗翠绿色的蒜问道:“我们好像没点这个吧。”
店家点了点头:“是啊,这是小店儿送客官您的,天气冷,吃点儿腊八蒜御御寒也是好的!”
“你倒是会做生意,既然是送的,那这蒜钱我可不给了啊。”
“什么给不给的,本就是瞧您面善送给您的,不用给!”
店家笑着说了两句摇摇头,继续回去招呼客人去了,可还没走两步,就见隔壁桌上忽然传来一声脆响,正是那方才那听柳安说话不喜的四个汉子。
“咋的店家,他面善,我们就不面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