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十分疑惑的望着一本正经的徐江容,心想此人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怎么净说些胡话?
“这位是工部正六品的主事,钱都桓,他是个老实人,就是平时说话不太流利,一急就更严重了,两位多多包涵。”
一旁沉默不语的钱都桓听完急了:“你你你,你..怎怎怎...能凭...凭空污污...人清白?!我我...我这打打打...打娘胎...生下来就有有...有这毛病....病!”
钱都桓脸涨的血红,十分愤慨的叫道。
“你看看你,还不让人说了!得得得,我不说行了吧,真是!”徐江容翻了个白眼。
宋应星被两人一逗,刚来到陌生环境时的紧张也减缓了许多,对钱都桓露出个善意的笑容,说道:“钱主事如果你口齿不够伶俐的话,可以尝试一下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
“两个...字?”钱都桓一怔。
“不错,在下家乡里也有个族亲跟你一般,但他有个技巧,便是说话只说两个,简单明了,初见他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毛病,时间久了,就是说些简单的句子也不在话下。”
“真的?”钱都桓眼睛亮起:“那我,试试!”
说完他就指着徐江容的鼻子骂道:“你是,一个,没有,种的,乌龟,王八,蛋!”
“呀!真的,不,结巴,了!”钱都桓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可思议的叫道。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切齿声:“好嘛,不结巴了胆子也大了,连老子都敢骂了?”
“我没没...没有!”
一时情急,顿原形毕露。
徐江容还忙着整理账目,自然没有时间带宋应星两兄弟安置住处,说来宋应星两人的包裹倒是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本诗书,倒也清贫,用来御寒的,唯有身上舍不得脱下来的那件棉衣。
“这里,有,四个,院子!分别,是,甲乙,丙丁!”
钱都桓走在前方,领着宋应星两人穿过一个个院子,随着他的手指,宋应星看到四个不论是装饰还是大小都不尽相同的院子。
好似按照等级分化般,丁院是最差也是最大的一个地方,其中的房屋都随意的搭建,甚至还有不少是破旧的木屋,脏脏破破的,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酸气,不时能看到几个衣着褴褛的身影走过,令人直皱眉。
而那丙院则稍好,至少没有木屋一说了,院中的藤绳上晾着些衣物,也没有了丁院那般的异味,大约有几十间屋子,能看到些手脚麻利的妇女正勤快的做着什么。
到了乙院,档次猛然拔高,清一色的古香小院,就如同后世的四合院般门门相对,窗楣上也都雕着些花样,偶见门窗开合间得窥一二,房内也是整洁,远比丙丁两院好出数倍有余。
宋应星看到这里,不禁皱眉道:“这四院怎差距如此之大?”
钱都桓头也不回的说道:“丁院,住得,都是,一些,黑夫,他们,犯了,国法,待罪,苦役。丙院,是些,普通,工匠,他们,大多,有,家室。乙院,都是,资格,很老,工人,他们,有,手艺,工作,几十,年了!”
虽然钱都桓说的磕磕绊绊,但宋应星一听便明白过来,这所谓的黑夫便是犯了法或者没有身引的囚徒,他们需要服作劳役才能获得自由,不过在这王恭厂,要劳役多少年就不清楚了,恐怕绝大部分人都看不到自由的那一天。
其次便是普通的工匠,他们有些有家室,所以丙院看起来倒也还算不错,至于乙院,则是些有技艺的老师傅才有资格入住,享受的待遇自然也不一样。
钱都桓在一处别院中停了下来,转过头咧嘴笑道:“这里,就是,甲,九院,你们,就住,这里!”
宋应星一见这院子就被震惊了,这甲九院跟前边那几个院子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看样子好像还是个单独的住处,地处半亩方圆,茅厕、灶室、书房、应有尽有,看样子足够十几个人居住,其中装潢也是可圈可点,甚至还有个一尺见方的小池子,里面种着些水草,路也是用卵石平铺而成,最最关键的,院中还有两个静然而立的侍女。
“这这,这里还有其他的人住吗?”
宋应升瞪大了眼睛,有些欣喜的问道。
钱都桓摇了摇头:“只有,你们!”
说完指着那两名侍女露出个会心的笑容:“那个,也是,你们,的!”
两位侍女赶忙走上前来娓娓施了一礼,道:“婢李蓉(芳)见过两位老爷。”
宋应升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摆着手道:“不是老爷,不是老爷!”
钱都桓却是大笑着上前两步,将李芳推搡到宋应升怀中,道:“宋兄,她们,随便,挑选,不喜,咱们,就换!”
宋应升虽然已经婚娶,可也那也只是糟糠之妻,前半生也是在家中书院苦读,家中祖父管的严,不曾跟那些花花公子混迹过青楼酒肆,此刻顿时有些放不开手脚,扭扭捏捏起来。
宋应星只是打量着院子里的环境,看着那富丽堂皇的屋子,不禁感慨道:“一墙之隔,谁料竟是天地之别?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愁.....”
宋应星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钱都桓何尝不在心里感慨他是个酸腐儒生,可也只敢在心中调笑两句,万不敢当面说出。
“这是,命!”
钱都桓指了指那两名侍女又指了指宋应星,说道:“宋兄,你看,为何,她们,生来,就是,女子,而,你我,是,男子?这,都是,老天,爷,决定,好的!这是....命!”
宋应星听着钱都桓的话苦笑道:“命?是啊,这也许就是命数罢!我遇柳先生,这也是命....?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啊...这是命吗?这不是命....这是命....”
宋应星忽然变得神神叨叨起来,自言自语个没完,钱都桓愕然的望着他,还以为他犯了羊癫疯。
“我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宋应星忽然大笑不止,抓住钱都桓的双肩不停摇晃着。
“这是命啊!但路是我自己选的!命是命,我是我,命就是我,我就是命!我就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