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安愿意为他们去一趟户部,众人都不免暗暗握拳,觉得此事十拿九稳,毕竟柳安的地位与他们不可相提并论。
柳安对此事也极为上心,当即便动身,带着洪峰出了钦天监,向户部衙门走去。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在钦天监无所事事太无聊了。
现在的户部跟前些日子完全不一样,人人自危,要说在这户部谁能做到两袖清风是不可能的,或多或少都收受过贿赂,而现在正进行火热的京察便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砍向自己。
而今天的户部衙门,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柳安第一天上值,忘记穿上官服,到了户部毫无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站住!户部衙门不得擅闯,你是何人?”
柳安想了想报什么名号,颔首说到:“老夫乃是钦天监监正柳安,到户部索要薪奉,怎么,你能做主?”
“不,不能,柳大人您快请进,小人这就去通知尚书大人。”那护卫立马怂了,开玩笑,柳安他不认得可不代表他没听过他的名字,现在的京察就是因他而起,自己一个小小的门卫哪里敢惹他,恐怕就是户部尚书汪应蛟也不敢惹他。
毕恭毕敬的将柳安两人请到大堂奉茶,户部尚书汪应蛟没一会儿便接到汇报匆匆赶来,还未进门就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哈哈,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柳先生怎么有空来我户部了?”
柳安与汪应蛟倒也见过几面,不过没说过话,只能说混个脸熟,此刻自己有事而来,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汪尚书,我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钦天监的薪奉一事。”
“薪奉?”汪应蛟一愣:“柳先生刚刚上任,没有薪奉啊...”
“不是我的薪奉,而是钦天监其他官员的薪奉,听他们说已经快年余不曾发放了?”柳安押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竟有此事?”汪应蛟微微皱眉,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唤人拿来账簿翻了翻,指着上面的一处记载笑道:“这倒是本官疏忽了,想不到今岁的薪奉还未发放。”
柳安点点头:“既然如此,汪尚书是否可以尽快将俸禄发下?我手下的那些官员可是都要揭不开锅了。”
汪应蛟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恐怕还要再等些时日...”
柳安眼皮一抬,问道:“为何?汪尚书有难处?”
“唉,实不相瞒,陛下下令从京中调粮运往陕西,其中所需银钱皆出自户部,现在户部也是囊中羞涩,是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汪应蛟态度十分真挚,放佛真无余粮。
可柳安明白,他这是在刁难自己,户部再穷不可能连官员的几百石薪奉拿不出来,无非是借此来报复自己。
柳安微笑道:“堂堂户部,竟连官员的俸禄都无法发放,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少不得大发雷霆啊...这要是传到了魏大人耳朵里,恐怕就有借口查查户部的账簿了。”
说完便起身就要离去:“汪尚书好自为之。”
汪应蛟一听这是要告自己黑状啊,急了,连忙挡在柳安身前说道:“别别别,柳先生您别走啊!有话好好说啊!”
“汪尚书是否记错了,户部可有银钱否?”
汪应蛟咬了咬牙:“方才是本官记错了,前日刚从下面收到了粮税,足够发放钦天监的俸禄!”
柳安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冷笑,面上不露分毫,颔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汪尚书日理万机,记错些事情也是应当的,既然户部能够发放钦天监的俸禄,本官也没事了,告辞。”
“柳先生且慢!”
柳安转过身:“汪尚书还有事?”
汪应蛟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主事心领神会的退下。
汪应蛟请着柳安坐回原位,斟酌道:“柳先生,本官有一事不解,还望柳先生为本官解惑。”
“汪尚书请讲。”
“柳先生身为臣子,又是出自杭州府,为黎民苍生创耐饥丸,可见是个正直的人,理应与朝中诸位大人多多来往才是,为何自堕身份,与那阉党为伍呢?”
柳安不咸不淡的说道:“汪尚书何出此言,本官何时与那阉党为伍了?”
“这可不是本官说的,而是大家有目共睹,现在阉贼当道,朝野上下乌烟瘴气,他魏忠贤名为忠贤实为奸佞,借京察一事迫害大臣,将内阁中书舍人汪文言严刑拷打致死,百姓们对他早已怨气冲天,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此等奸佞之徒,理应同忠正之士们一同弹劾他,柳先生您为何对其视而不见呢?莫非是怕了那阉贼不成?”
柳安瞧出来了,汪应蛟这是想要对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大义感动自己,可惜要是换了其他人被他一蛊惑恐怕还真信了,但他是柳安。
“汪尚书此言怕是不妥吧,先不说那奸佞之徒是不是魏忠贤,就单论如今我朝的盐、酒、茶三税,盐税年入二百五十万两,茶税年入十万两,酒税更是瞧之不见!汪尚书身为户部尚书熟读史书,可知宋时朝廷每年此三税岁入几何否?”柳安面带讥讽,丝毫不顾及汪应蛟的面子。
汪应蛟听得冷汗都流了下来,讪笑了两声:“这个...自然知晓,自然知晓...”
柳安还是不解气,直接将答案甩了出来:“足足近五千万贯!真乃可悲可笑之事!我大明占地何广那宋一倍?赋税真乃仅佃农乎?!盐、铁、酒、茶等商税何见?!”
“单论田税,每逢岁入缴税之事,各地粮价皆会大跌,民售粮百石得银五十两,将其交由朝廷,朝廷使之购粮,粮价又将大涨!五十两仅得粮七十石!其三十石粮何去?!汪尚书莫要告诉本官你不知,此乃你份内之事!”
“奸佞奸佞,何为奸佞何为忠良?汪尚书今与我说及此事,莫是欺我目不识丁不晓民情?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
“京察,实乃陛下不得已而为之,汪尚书若有一丝良知尚存,还当早做打算!告辞!”柳安冷冷的瞥了沉默不语的汪应蛟一眼,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