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见是枚银锭,赶忙弯腰从摊子底下拿出了凿子和一杆小秤,将银锭放到小秤上一量,说道:“爷您这枚银锭重九两七分,小人取三两五钱。”
说完从袖子中又摸出一把铁剪,在柳安惊讶的目光中用凿子在银锭上敲出个豁口,再铁剪一夹,便将银锭分成了大小两块。
将那小块的银子放到秤上一摆,递到柳安面前笑道:“爷您看,三两五钱整整的。”
在柳安点头确认过之后,那小贩麻利的将剩下的银子双手递了回去,深深一弯腰道:“爷您慢走,小的祝您金玉满堂,子嗣绵延。”
说完,见桌子上落了些银屑,轻车熟路的又摸出一蜡块,将银屑沾了上去收进袖中。
这一套动作看得柳安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属实没见过。
那小贩见柳安如此神情,挠着头问道:“老爷,您还要点儿什么?月团的话小人是真没有了......赶明儿个您请早,要不您说个地方小人做好给您送到府上也成!”
“不是,你刚才这又是凿子又秤砣的......”柳安心中好奇,不禁问道。
小贩看了看秤砣,恍然大悟:“您说这个啊,嘿嘿,您一看就是大老爷,不认得小人再做什么,您想想,平日里要是像您这般的大老爷来买东西,出手动辄就是几十两银子的,小人哪里能找的开,这些家伙什都是像小人这般老百姓必备的东西,这银子虽一过手就知道几斤几两,可也得秤出来亮亮不是?平时遇到找不开的情况,小人都会将银子分开,就同方才这般,也省的找您银子的麻烦了!”
柳安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可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动作,说起来,他还真没亲自上街买过东西,在杨府里都是有下人将东西买好了送到他面前。
李守一难得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鄙夷之情,看柳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呸!真令人羨...不耻!
不光是柳安,就连大小姐也是瞪着大眼睛觉得颇为新奇,其他人则眼观鼻鼻观心,装起木头人。
孙德胜一脸贱相,手中捧着打开的油纸包,而丫丫已经是吃的嘴都满了,还在坚持往里塞着月团。
柳安转头看了看众人,见他们一点儿都没表现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诧异道:“你们都知道?”
“不不不,不知道,我们也是头一次见。”众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将头摇的跟拨浪鼓般否认了。
柳安一脸感慨:“那你们怎么不惊讶呢,看起来老夫好像很蠢......”
“诶呀,这玩意真稀奇啊,我活了半辈子竟还是头一遭见这东西,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啊!”杨来倒吸一口冷气,连连惊叹不已。
“就是就是,要不今天柳先生带咱们出来逛逛,咱们肯定还被蒙在鼓里!”说话的正是一脸谄媚的洪熊,话语中带着十足的讨好之意。
“都什么跟什么,这玩意不是烂大.....呜呜...”李守一说了半截的话被一块月团堵住,孙德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吃月团也堵不上你的嘴?”
李牧脸颊抽了抽,硬是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柳先生...真是给咱们上了一课啊...”
虽然反应迟钝了点儿,但众人好像确实不知道的样子,柳安略感唏嘘。
“老夫还有一事请教。”
小贩连忙说道:“请教可当不起,爷您尽管问便是,小的定知无不言。”
从怀中拿出杨靖民写的信,看着上边的地址问道:“这位于崇文门大街向内直走二里地右转既是的杨府在哪里?”
杨靖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将地址写的如此详细,可落到了柳安这里,依旧没任何作用。
柳安不是不知道崇文门大街在哪,相反他还清楚的很,可既然你不能拿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自然也不能将后世与当下相提并论,四周清一水儿的古建筑,连个指示牌都没有,让柳安上哪儿找路去?
“崇文门大街?”那小贩一愣,说道:“那还远着呢,老爷您沿着这条路直走八百步,右转,再直走五百步左转,脚下就是崇文门大街了,至于您说的那个杨府,恐怕是在内城了,内城的路小人也不熟,实在是帮不上您。”
跟着小贩的指示拐出大道,进了一条小巷之中,巷子狭长,带着雨后残余的潮气,两侧的院墙上生着些许青苔,堆放着些许杂物。
果如那小贩所说一般,穿过了巷子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铺满青石的宽广街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柳安掰开手中的月团送入嘴中,脆甜之意化开,就算比之那杭州府最有名的景宏糕点铺的果脯也是不遑多让,丫丫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睫毛不停闪动,嘴中鼓鼓囊囊的动个不停。
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准备拜礼,就这么突兀的登门有失礼数,身上倒是带着银钱,可没听说过谁登门直接送钱的,便打发杨来去买了些时令的水果糕点,还缺一份主礼,因摸不准那杨涟的套路,柳安并不打算送什么贵重之物。
看着手中的月团,心想这中秋才过不久,二少爷等人又是不远千里入京,当应该送些月团才是,正好自己买了许多,稍作包装倒可表示出自己的一番心意。
“大圣,月团还剩多少?”
“没了。”
“啥?!”
柳安愕然回头,三十多个月团,这才过了多久就吃完了,都是饭桶吗?自己也才只吃了一个啊。
当他转过头,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李守一自己捧着两三个油纸包,一口一个月团,嚼两下就咽进了肚中,接着又抓起一个月团丢进嘴里。
见柳安震惊的目光望向自己,李守一艰难的将口中月团吞下,将手中油纸包递了过来,问道:“柳先生你要吃月团?”
三十多个月团,就剩下了最后三个,静静的躺在油纸包中。
见柳安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发愣,李守一将油纸包收了回去,嘀咕道:“不吃我可吃了啊...”
“给我!”柳安一把将最后三个月团夺了回去,十分愤慨的说道:“你怎地这么能吃!”
对于柳安的气骂声,李守一早就习以为常,掏了掏耳朵丝毫不以为意,小眼睛又开始寻摸起别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