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东厂,柳安算是知晓几分,除去身为督主或者厂公的掌印太监一人,下面还有掌刑千户,百户各一人,皆有锦衣卫拨给,也称贴刑官。
再往下,便是掌班,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酋、戌、亥十二人,而这些人,也是东厂的中坚力量。
只见那戌掌班面容无须,多有苍白,眼神锐利,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不论怎么遮掩,都有给柳安一种阴柔之感。
“见过戌掌班。”
“柳先生客气了,咱啊,最喜欢结交像柳先生这般聪明人,打起交道来啊,方便!”那戌掌班扭了扭身子,尖着嗓子叫道。
听着这不男不女的声音,不止柳安,其他人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直立,瘆得慌。
剩下的几位相比起崔应元和戌掌班来说,就没那么重要,有将领有文官,但无一不是徐州城的管事之人。
“咳咳,今天邀柳先生来,主要是为了寻个脸熟,省的以后见了面再不认得,免得尴尬。”周方明轻咳几声笑道。
“周老弟想的周到,老夫佩服。”
“哈哈,来,咱们敬柳先生一杯,以后大家说不得多有来往,须得互相关照才是啊!”周方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一入喉,不觉辛辣,反而还带一丝清冽之意,柳安心中一凛。
若是此宴饮得乃是烈酒,柳安倒还会松一口气,可若饮下如清水般寡淡无味的酒,柳安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
品过鲜甜,复饮水酒,周方明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外面闻声走进一燕瘦环肥的女子,手中捧着一木盒,放到桌上,身躯还若有若无的在柳安身上蹭了几下。
柳安眉头蹙起,周方明顿时了然,怒道:“柳先生也是你这种女子能觊觎的吗?滚下去,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娇躯颤抖,连忙低下头快步退出亭中。
“柳先生莫怪,是我管教不严,平日里公务繁忙,对这酒楼打理不当啊!”周方明对柳安歉意的笑了笑。
“周老弟言过了。”柳安眉头舒展开来,举杯说道。
见柳安没有计较,周方明放下心,扬起袖子,将木盒打开,其中放着一颗如鸡蛋般大小,脂白如玉的珠子,放出微光,众人眼睛不由得一亮。
“这颗珠子,乃是浡泥国百年前入我大明前来进贡之物,后被文皇帝赏赐下去,几经波折偶然到了魏大人手中,魏大人将此物交给戌掌班带到徐州城,送与柳先生。”
说罢,周方明砸了砸嘴,艳羡的看着柳安:“这颗夜明珠价值连城,据说魏大人也是爱不释手,柳先生能得此物,便是魏大人他老人家对您的看重啊!”
柳安笑呵呵的拈起珠子递到眼前佯装端详,实则心中思考着对策。
数个念头闪过,柳安放下珠子,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盖上木盒,将其收入袖中,笑道:“老夫对魏大人也是仰慕已久,此次来的匆忙,没能带什么上好的礼物,麻烦戌掌班给魏大人捎带一句,等老夫到了京城,定会给魏大人献上一份大礼。”
戌掌班一脸惊喜的连连叫道:“好,好!柳先生尽管放心便是,这话咱保证一字不落的给您带到!”
周方明和众人的目光更加满意,场间的气氛更加热烈,明明喝的是水酒,脸上却浮现醺醺之意。
有些话不必多说,在他们看来,你柳安收了魏大人的见面礼,就摆明了是自己人。
过了没一会儿,周方明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的放下手中酒杯,从怀中掏出了几种物什。
“诶呀,话说回来,见了柳先生,咱们竟然没有什么表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周方明掏出一张发黄的契纸放到桌上拖给柳安,笑道:“柳先生,您想来是要做官的人,既然到了京师,就须得有住处才是,可这宅院府邸的,我这也拿不准,正巧我于京中有一间铺子,闲置已久,今天就送与柳先生做见面礼了!”
其他几人也是,有送砚台的,有字画,更有一同知,直接掏出了一枚金锭送给柳安。
柳安受宠若惊,来者不拒,统统收下,这种白送的好事,背后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晓,于是举着杯起身道:“老夫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既然大家看得起老夫,老夫日后定有回报。”
等的就是柳安这句话,众人连忙一同举杯饮尽。
周方明等人的心思其实很好懂,连魏大人都如此看重柳安,他以后的成就岂会低了?即使如今还未身居高位,可只要靠上了魏大人,平步青云是一定的,区区身外之物便能与其结交,当皆大欢喜。
再者说,魏大人都送了见面礼,你们这些手下不送,岂不是认为自己比魏大人还要高贵?
洪峰扶着醉醺醺的柳安出了松江楼,周方明等人送至门外,再三叮嘱下人要将柳先生安稳送到家。
“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京师再会。”
“柳先生慢走。”
上了马车,柳安掏出小茶壶撮了几口,眼中迷离之意尽去,将他们送的那些礼品随便一扔,半卧其上。
归去之时洪峰没有骑马,而是搀扶着柳安一并上了马车,此刻有些踌躇的问道:“柳先生,魏忠贤乃是阉狗,您收他的礼,是不是有些......”
柳安瞥了他一眼,握着小茶壶说道:“有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洪峰低着头不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唉。”柳安直起身子,看着他说道:“老夫收了礼,就一定要助他吗?”
“可是,不管您帮不帮他,收了他的礼,也就被他抓住了把柄,受其挟制,同时也会有损您的清名,说不定还会引得朝中大臣的不满,将来不论您做什么,都会被人冠以阉党之名啊!”洪峰咬着牙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洪峰啊,便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你觉得魏忠贤会让一个敌人进入朝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