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天魂苏靖运转神截经之时,此刻,沃焦石阎罗殿中,地魂苏靖手捧一截白骨短棒,盘膝而坐。
在他身前,正摆放着两柄金杵,以及一根铁索飞爪、一件破缺的万魂袍和一杆白幡。
前两者为孟起与高义的兵器,后三者皆是蒋陵法宝。
而那白骨短棒唤作散魂棒,本是杀生祖弟子陈洛手中兵器,后为苏靖所得。
五日前,苏靖与地魂一同前来沃焦石处置那上万新增亡魂。如今,不仅亡魂皆已区分善恶,且从中挑选出五百多名亡魂收入奉天承兵副卷。
此时,苏靖已离去,唯留下地魂坐镇沃焦石阎罗殿,掌管生死簿,以保证余塘县册上之人亡魂归入地府。
“但册上之人,除却上万亡魂,生者有万余人,倒非是每日都有死者。”
“趁此时机,可炼制几件神道法宝。”
地魂苏靖望着手中散魂棒,这般一想,随即心念一动,便运转起合物志,立时一道系统提示自心头飞过。
“提示:合物志数据模拟哭丧棒正在运算...”
与此同时,苏靖本尊命魂正在那灌江口将军祠外。
自九月初十苏靖降服秦岳、蒋陵以及岷山妖兽后,前来灌江口小村的人群络绎不绝,与此前他第一次于城中现身那次所不同,此次人群中大多已成苏靖香火众,前来供奉祭祀。
如此这般,将军祠的香火便也越发兴旺。
那原本的一间小祠堂,此时多少有些捉襟见肘,也因此,在那祠堂北门,依着山坡,正有一群工匠忙碌着,准备开辟一块可供搭建一座更宽阔将军祠的地儿。
而在将军祠前,正对这门的中轴线上,立着一尊铜鼎,鼎内云烟缭绕,向四周滚滚铺开。
而在铜鼎四周,围拢了一圈近百座大小不一的石像。
这些石像有大者约人高,有小者仅巴掌,或是盘膝而坐,又或是傲然挺立,千姿百态。
不过,姿态大小虽变,但其样貌俱都是额生三眼,与苏靖有些相似。
神像所在,即神灵亲至。
昔日左玄义一句话,今日已是不胫而走。
前来将军祠的百姓,多会请上一尊小石像,置于家中,以作供奉。
如此,倒也让灌江口村民多了份生计。
或是为请神者雕刻石像,或是上山搬运些石头。
不过,香火众中,也总有几个虔诚者,往往自行上山千挑万选上一块中意的石材,甚至最后亲手雕刻。
譬如,就在不远处,正在套着牛车的那位,余塘县知县崔荣。
早在上次将崔荣救回法域,他便曾请苏靖执掌通玄观道会司,被苏靖婉拒。不过,他倒未丧气,在得知神像所在即神灵亲至后,便亲来了灌江口,寻人雕刻了一尊与苏靖最为相似的一尊神像。
那时苏靖正忙于准备仙府,倒未顾得上此事,而如今那神像于殿中已供奉三日,今日便要被带去余塘城通玄观。
如此,苏靖这才赶来。
牛车嘎吱作响,拉着约丈高的石像,缓缓朝东面余塘城驶去。
“大人,若是将神像请到通玄观,恐怕那几位道长会不喜。”
说话的是正拉着牛车的赵达,边走着,边回头望向牛车上的崔荣,便见那崔荣侧身扶着牛车,闻言,面色一冷,哼了一声。
“他们不喜随他们去好了,本县做事何需看他们脸色!”
紧接着,他语气一顿,话锋一转,便叹道:
“如今,除了雍都,其余各级州郡县通玄观都受到波及,尤以县级道会司最惨烈,几无主事之人。”
“没了压制妖邪的力量,朝野上下已是谣言四起,此时若不及时稳定局势,届时人心浮动,只需一点星火,便是大祸!”
说着,崔荣又冷哼一声,嘟囔道:“若是那几位道长有能耐,崔某何至于亲自过问这阴阳道法之事!”
他这般一嘟囔,抬眼便朝东边一眺望,随即催促道:“再快些!赶着今天进城,明日好安排祭祀!”
赵达闻言,当即领命,哟呵着老牛加快起步伐。
而在牛车上,除了崔荣外,还有苏靖、柴道以及左玄义,皆隐了身形,相对而坐。
“首先,我不是你的手下…”
柴道瞥了眼苏靖,旋即撇过头望了眼牛车后方,撒腿飞奔,打闹着的哮天和小银狐。
“我留下来,是因为萌萌在这儿…”
他嘀咕着,便回头又冷着脸望向苏靖,一脸郑重。
“等我先从二舅变成大舅,萌萌就会只信我,到时候我立马就把你这小贼一脚踢开!”
说着,柴道轻哼一声又撇过头去,苏靖心下不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过了半晌,牛车渐进余塘,忽而便听柴道嘟囔道:“你这小贼,别怪我没提醒你,大燕王朝国祚将尽,你此时入通玄观可不是好时机!”
苏靖闻言,昂起头望一眼柴道,见其仍撇着头,一脸冷淡,看样子不愿与苏靖多说。
“我劝你还是莫淌浑水……”
耳畔,柴道嘀咕着,苏靖随即便开口打断道:“你有所不知,本神此去非是为了道会司,而是那通玄观。”
柴道闻言,转过脸一瞥苏靖,嘟囔一声。
“有何不同?”
“如今,本神香火遍布余塘城及其周边一带,然而城中百姓若是祭祀供奉,往往都需前往灌江口将军祠,或是请上一尊神像供奉。”
苏靖解释着,忽而起身一昂首,上下打量了眼远处渐进的余塘西城门,便笑道:
“若是本神掌握通玄观,那日后这城中便有一座神道祭祀场所!”
说罢,他纵身一跃,径直跃过西城门,直接便来到通玄观外一处无人小巷。
“嗖嗖嗖”
身后一连串破空声,左玄义、柴道、小银狐、哮天皆已跟来。
紧接着,苏靖摇身一变,化作一名青年公子,随即额间紫光一闪,探手便自法域中,取了江波雁回折扇,握在手中。
折扇刚一入手,苏靖眉头一皱,望向折扇。
那江波雁回折扇本为凡物,但现如今落在掌中,却有些不同。
他先是一打量,而后一展开折扇,眼前旋即便发现原本的扇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水墨险峰。
那险峰之巅,墨云翻滚,隐有雷光。
一匹白练从山巅垂下,直贯山脚江河之中。
“嚯...又是这厮...”
苏靖心下一乐,不曾想当初那一副孤山飞瀑图焚毁之后,其中水墨遁入配珠,成了一枚山河珠,而如今山河珠毁了,那水墨竟又找了一新的载体。
“倒是顽强,也不知当初那图是何人所作?”
苏靖嘀咕一声,再一查看,方知这江波雁回折扇一如山河珠那般,可存物,可避水,可镇压目标,亦可接引雷霆。
除此以外,若是施展,挥动间便能召出一片雷霆。
不过,此一术,需那扇中有存储一定的雷霆,如今来看,险峰之上的墨云中仅有三道雷霆,便就只能释放三次。
最多,可有十八道雷霆。
苏靖了然,抬眼回过头,便见小银狐,哮天,以及从苏靖手上跳下的烛龙俱都变出人身。
小银狐约莫十四五岁,嘴角两颗小虎牙微露,着一袭素白,其上点缀着淡淡赤火纹,而哮天则是个八九岁的小童,赤着脚,黑衣短发。
至于烛龙,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赤色劲甲,束发垂腰,端是英姿勃发。
苏靖见状,随即握着折扇,领着众人,自小巷而出,混入人群,径直走往通玄观。
一路上,人群所谈论多是天将军,其中最多便是知县崔荣请神像进城之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行不多时,迎面便见通玄观大门前,人群聚集,隐约便听一声声哟喝。
“这是将军传下的药方,大家尽管抄录…”
“莫给钱!莫给钱!”
“什么?这书…那不行,将军传下来的,不能卖!”
“况且,你也拿不走!这书有神力,水火不侵…”
苏靖侧耳一听,不禁一愣,随即抬眼望去,便见孙景被人群团团包围,在他一边的孙思达却是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
“这小兔崽子说什么胡话,如此一讲,还不叫好事者挨个来试试!”
随即就见他飞身而起,对着人群中一人探手一摸,提了本《伤寒杂病论》,便丢在孙景身前。
表现在凡人眼中,便是那《伤害杂病论》忽而金光一闪,自那人怀中飞出,重新回到孙景手中。
如此见状,人群中当即爆发一声声赞扬,就连着偷书的也跟着呼喝起来。
苏靖见状,摇了摇头,便径直迈入三牌楼大门,迎面就见一座三间单檐仪门,敞着大门,无人值守。
他抬眼朝内一望,隐约便瞧见那通玄殿前,铺了一地的银杏叶,时而随风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