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人吗?”他知道房间里没有人,但还是喊了一声。
屋子里静得可怕。除了他自己的喘气声,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时,他才意识到必须先把其他人叫醒再说。他用发抖的开一直摸在手里的平面图。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是岛田住的“考卡罗斯”。
正在这时,他发觉背后有脚步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响。
他感到背部一阵发凉,刚要回头看看是谁,只听走廊里传来了一声:“宇多山君!”
他看到门外边的走廊里有一条长长的人影——原来是岛田洁。
“我在隔壁听到这个房间里有人喊叫……啊!”岛田这才发现宇多山脚边的尸体。
“是清村君?”
“对。”
“死了?”
“我发现他时已经是这样了。”
宇多山断断续续地把岛田来之前的经过介绍了一遍。眼窝深陷的岛田聚精会神地边听宇多山的介绍,边观察清村的背部。
当听到清村的小说开头的内容时,岛田从嗓子眼里长长的“噢”了一声说:“他的小说开头部分写的是在这个叫‘梅蒂娅’的房间里,一男一女的对话?于是你就到了这里,对吧?”
“是的。”宇多山使劲点了点头说,“在没有交代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小说刚一开头就写梅蒂娅是个企图毒杀特赛乌斯的女人。我感到这似乎在暗示人们什么。”
“因此,清村就按照暗示死在了这里?”岛田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了尸体后说,“单从外表还看不出是自杀还是他杀。我认为还是应该调查一下。”
“可是……”
“目前仍然无法通知警察嘛。”说着,岛田蹲下来,扳着尸体的肩膀把尸体翻过来看了看,说,“看不出有外伤。虽然手抓着脖子,可是并没有被勒过的痕迹。看来还得有劳你太太了。”
宇多山问他说:“会不会是中毒?”
岛田点着头说:“有可能。这样说的话就更是‘黑暗中的毒牙’了。很接近清村君作品的内容。犯人又一次利用了被害人小说里的内容。”
“可是……”
岛田抬起头说:“如果是这样,那么犯人是如何让死者服的毒呢?”
“你说的也是。”
例如犯人偶然知道了清村的小说的内容,或者知道了他要写的内容,就按照清村小说的内容毒死了他。可是犯人究竟用什么方法毒死了清村呢?《棒槌学堂》
只有清村才最清楚自己的作品。可是他白己却在这个叫“梅蒂娅”的房间里被毒死了。这可能吗?
这时,宇多山无意中朝门口看了看。忽然,他被一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
岛田见状问:“怎么了?”
“你瞧那儿!”
“啊——”岛田立刻站起身来朝宇多山指的地方看了看,然后走到进门左首的地方,“是这个啊。”
茶色木板墙上镶着一块方塑料板。塑料板中间鼓起的是房间电灯的开关。宇多山也跟了过来。他发现电灯开关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像插花似的布满了针。
“这是先厚厚地涂上玻璃胶,然后再把针固定上去的。可能……”说着,岛田凑上去仔细闻了闻。针尖上有褐色的水珠,“有点像发霉的烟草味道,很可能涂的是尼古丁浓缩液。”
“尼古丁?”
“对,就是香烟里含的那种尼古丁,它可是剧毒啊。我记得它能作用于自律神经,引起呼吸麻痹。”岛田转身又走到尸体旁边,跪下一条腿,把清村的左手从脖子上拉下来,扳开他的手看了看:“宇多山君!你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清村僵硬的灰白色手指上有几个暗红色的斑点。
“尼古丁就是通过这些针眼进入血液的。因为清村不吸烟,所以毒素扩散得很迅速。他可能喊叫了几声后就出现呼吸困难了……”岛田把清村的手放回喉部,看了看门口,说,“犯人事先在电灯开关上做了布置,然后关上灯把清村叫到了这里。清村到了这个漆黑的房间,他首先会做什么呢?当然会先找电灯开关。这里客房的开关都在靠门口的左边,所以他根本就不用看,自然会用手去摸。当他摸到开关并把它打开时,涂上毒液的针就刺进了他的手指。”
宇多山记得自己过去也曾读过用这种方式杀人的小说。他想起来了,小说名叫《x的悲剧》,作者是埃拉里·库因。那本小说里发生的第一个血案的凶器是藏了许多针的一个小软木球。他记得针上涂的也是尼古丁。或许眼下这个犯人正是从那本小说里得到了启发。宇多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岛田。
岛田听后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当然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我不知道那个保姆是不是读过库囚的小说。但这座房子里的其他人,包括我和你在内,恐怕没有哪一个没读过他的名著。”
“可是,犯人究竟从哪里弄到的这些毒呢?而且要事先把毒准备好,这不是很……”
“我听说有一种农用杀虫剂里就含有浓度很高的尼古丁。从香烟里提取并浓缩尼古丁很费事,但如果从杀虫剂里提取尼古丁就容易得多。”
“可是,这座房子里有你说的那种杀虫剂吗?”
“这座房子里哪里用得着那东西。”
给岛田这么一说,宇多山才想起这座房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杀虫剂。不管犯人是井野,或是其他什么人,他手里应该拿着这座房子所有的钥匙。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房子。所以,如果他想从外边得到杀虫剂、针以及固定针的玻璃胶,那是很容易的。
岛田看着清村的尸体面带悲哀地说:“这太有讽刺意味了。清村坚持认为犯人不在这座房子里。如今他用自身落入犯人圈套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看法是错误的。我说,宇多山君!”
“什么?”
“你认为犯人是用什么方法让清村来这个房间的?”
“可能是犯人把他叫过来的吧?”
“要是其他房间倒也罢了,这里可是名叫‘梅蒂娅’的房间啊。叫他到他作品开头提到的房间来,他就丝毫不怀疑吗?”
“我觉得虽然清村口头上坚持说犯人已经不在这里,但其实他内心并不这么认为。其目的无非是以此为借口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也就是说,他并不认为他很安全。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中了犯人的圈套。这其中一定另有什么……哎?”
岛田伸手去摸清村的胸部,原来清村的衬衣口袋里插着一张白纸:“是不是平面图啊?噢,不是。”说着,岛田把折了好几折的纸展开,“不对啊。这是……”
宇多山站在蹲着的岛田背后,弯着腰看纸上写的是什么。
他发现那是一张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信:
第七章第三篇作品
难道舟丘圆香和清村秘密商谈了什么吗?
宇多山死死盯着纸上的黑字,脑子里一片混乱。
“关于写作比赛,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这句话也许意味着两个人之间定有某种协议。譬如,两个人商定无论两人谁获得第一,所得“奖金”都二一添作五,或者……
他认为这并非没有可能。至少有一段时间两人是夫妻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目前两人的关系如何,在面对巨额遗产的时候也许两人会……
“是不是房间不同啊?”岛田小声说着,把信按原样叠好放进尸体的口袋里,“如果指定的房间是这里,那么和实际是相吻合的。”
可能岛田认为这封信对清村的被杀起了一定的作用。假如这封信是伪造的,那么信中约会的地点应该是“梅蒂娅”。然而,信里指定的地址却是“娱乐室”。
岛田站起身说:“关于这封信的真伪,有必要问一问舟丘小姐本人。当然,她可能会否认写过这封信。还是先把大家叫醒,再讨论这件事比较好啊。”
两人朝屋外走去。先走到走廊的宇多山听见岛田在身后“哎呀”了一声,于是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又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了。”岛田缓缓地摇了摇头说。
“没有了?什么没有了?”
岛田指了指门上说:“这个没有了。”
宇多山这才发现门上面的铜牌没有了。他记得昨天和岛田来这里时门上面明明有写着“medeia”的铜牌,而现在只剩下几个钉子孔。
“是不是什么时候被谁摘下来了?”
岛田没有回答宇多山的问题,来到了走廊:“走吧,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已经快凌晨3点了。
他们从小走廊来到大走廊。两人一致认为分头行动可能有危险,于是决定一起去叫醒其他人。
离这里最近的是林宏也的房间。房间的名字叫“艾格乌斯”,位于清村住的房间的北边。先是须崎被杀,现在清村也被杀了。如果连续杀人是为了遗产的继承权,那么剩下的两个作家林和舟丘中的一个就有可能是杀人犯,要不就是至今没有踪影的井野,或者是鲛岛?
如果万一岛田是杀人凶手呢……宇多山觉得这不大可能,但又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想到这里,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两人走在迷宫馆的走廊里,左侧的墙上是一排白色的面具,两人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响。走到拐往平面图上所标示的“艾格乌斯”之前,宇多山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他感到刚才从自己的房间去清村的房间时,走过的路程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脚步很快的岛田在前面边走边无力地摇着头。宇多山紧跟在他后边。
(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一直到走到林住的房间门口,岛田敲林的门时,宇多山还在考虑哪里不对劲。
岛田喊道:“林君!”他刚要敲门,手突然停住了。
刚才还心不在焉的宇多山见状问道:“怎么了?”
岛田努了努嘴,有点失望地说:“你瞧!门开着。”
“真的开着。”
用不着敲门。门上挂着“aigeus”铜牌的紫黑色门看样子原本就没有关严,门与门框之间有几公分的缝隙。
“林君!”岛田又喊了一声,屋子里仍然没有回音。
从门缝里可以看见屋子里的灯光。除了灯光外,情景和宇多山刚才去清村的房间所遇到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莫非林也不在自己房间里?像清村那样在哪个房间里躺着?或者他就是那个杀人犯?……
“林君!”
岛田又大喊了一声,然后推门。门吱吱响着开了。
“啊……”
眼前的情景使两人几乎同时小声喊叫了起来。
门口左侧摆着打字机的桌子旁,林趴着倒在桌子前面的转椅上,上衣几乎把脑袋盖了起来,两手抓着桌子边,脑袋聋拉着。后背中间插着的一个暗褐色东西说明了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
岛田心情沉重地朝房间里走去。宇多山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他急忙靠在门上。半开着的门竟然顶住了他的体重没有往后移动,一定是门后边有什么东西在顶着。
宇多山咬紧牙朝门后看了看。他发现门后堆放着原本应该放在房间里边的小桌子和两条腿的小凳子。
他提醒桌子旁的岛田说:“岛田君!你看这里。”
岛田回头看了看,扬了扬眉毛说:“奇怪。”然后又压低声音说,“好像故意设置路障似的。”
“路障?……”
也有这种可能性。虽然他也表示同意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但是生性软弱的他,完全有可能因为害怕而把门顶上。但是,现在这个所谓的路障移到了一边,而且门也没有插上。这又作何解释呢?……
岛田又回到桌子旁,轻轻地推了推林的身体。然后摇着头神情黯然地说:“已经死了。这个地方可能是致命伤。”林后背露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菜刀或水果刀的刀柄。从衣服上血迹的颜色看,死的时间还没多久。《棒槌学堂》
“手腕、肩膀……还有其他部位都有擦伤,而且……”岛田巡视了一下房间,“除了门口的凳子外,整个屋子也很乱。床上的毛毯掉在了地上。你瞧,他的提包也扔在那里。”
里边穿衣镜旁边扔着林的旅行包。
“这应该是和犯人搏斗的痕迹。林被凶手刺中后被逼到了这里。”
“可是—”宇多山喘着气说,“为什么林把门顶上后又放凶手进来呢?”
岛田捏着下巴说:“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是凶手用花言巧语骗开了门,也许是林很熟悉的人……”
即便凶手有门上的钥匙,如果从里边把门插上,再用凳子顶上,那凶手就很难进来;而门并没有被撞开的痕迹,所以可能是林让凶手进来的。
(这样看来—)
至少说明凶手不是井野满男。因为,如果林发现是井野满男的话,是绝对不会放他进来的。岛田蹲在尸体旁反复思考着。他朝桌子上的打字机看了看。宇多山见状也绕开尸体走到桌子旁。
宇多山战战兢兢地问岛田说:“会不会和前两个人一样?”
岛田看着桌子上开着的打字机说:“这很难说。”他指着显示器问宇多山,“你瞧这里。你怎么看这些文字?”
字多山心里坪坪乱跳,定睛朝岛田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第三行后边有一段空白,再往下边就是岛田指的文字——三个英文字母“wwh”。
看了上边这段文字,岛田和宇多山都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小说的开头部分写的是书中的“我”,即林宏也开始用打字机写他的小说。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他的作品计划如何写下去了。但从作品中“我”的话看,他似乎打算以“”为主线写下去。而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中对杀人现场的描写。
岛田说:“和前两个一样。现场的情况和小说开头部分的描写完全一样,甚至死者的姿势都和小说中描写的相同。”
宇多山不解地问岛田:“你的意思是说,眼前这个现场是凶手事后布置的?”
岛田搓了搓消瘦的脸颊说:“目前这还很难说。假如这个现场是凶手事后布置的,那就意味着凶手从林背后将他杀死后,再把他拖到了这个地方,而且故意让林的双手抓着桌子边。当然,为了使现场符合作品中的描写,凶手完全有可能费这些功夫。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有可能作品的内容和现场的情况只是偶然的巧合。这种偶然的巧合也不能完全排除。究竟哪种情况是事实的真相,我目前也说不清楚。”说着,岛田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打字机。
“不过,我看‘wwh’这三个字母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你是说这三个字母是林临死前留下的什么话?”
岛田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接着岛田又说,“我们来做个假设。林在这里写了自己被杀的故事的开头,作品中的‘他’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写作品时被杀的,而且,作品的主题一开始就说了,是。
“那么,现实中的他被凶手袭击时,心中在想什么呢?他本来就想写这样的主题,加上他想把凶手的真面目告诉其他人,那么想在自己的打字机上留下是很自然的。我觉得倒是想不到留口信才显得不自然。
“尸体倒下的位置和姿势,无论是凶手读了他的稿子后布置的,还是与稿子的内容偶然巧合,我认为都无关紧要。问题是,可能凶手认为林已经死去,于是离开了房间。尚有一口气的林使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爬到桌子旁,在打字机上敲了几个字,之后,便抓着桌子边倒下来,并咽了最后一口气。”
接着岛田指了指显示器说:“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在文章的半腰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宫垣叶太郎家—迷宫馆的一个房‘aigeus’。而且空了三行后打了‘wwh’这样三个字母。至少可以肯定地说,这三个字母不是林作品中的一部分。你再看这个键盘。”
宇多山看了看键盘,键盘旁的黑色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你瞧这个键盘是歪的,而且到处是血迹。这只能说明林在受到凶手的袭击后摸过键盘。”
虽然宇多山对口齿不太利索的岛田的话不完全明白,但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地说:“这就是说林还是留下了了?”
也许是在接连出现的奇形怪状的尸体的刺激下,使他原本正常的感情麻木起来。此时宇多山脑子里考虑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对死者的哀悼。他感到自己绷紧的神经现在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
(搞清楚这个口信的意思就可以找到凶手。)
宇多山瞪大眼睛看着显示器上的字母:“‘wwh'……岛田君!这是什么意思?”
仅仅从这三个字母很难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凶手的名字缩写?不。三个字母,既可以理解为“ww”也可以理解为“wh”。而这座房子里的人的名字没有一个是这样缩写的。两人也想到可能是作家的笔名,但仍然没发现哪个人的笔名和这三个字母有关。
是否“wwh',后边漏了一个“h“呢?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林宏也本人了。这更不对了。因为林已经被杀了。要不就是死者想输入更长的字,但没输入完就死了。但是wwh这样的排列也不符合日语中罗马字的排列规则。
从显示器下部的图标看,林用的是用罗马字输入假名的输入法。“wwh”前面,即小说开头部分的最后是“aigeus”,也就是说林把输入模式换成了英语。《棒槌学堂》
那么,哪个词是以“wwh',开头的呢?如果是“wh”开头,那倒是有不少,例如“who”、“when”、“where”等。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意思。也许不是英语,而是其他外国语?或者……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异样的响声。这响声打破了这座地下迷宫的宁静。宇多山被惊得跳了起来,思路也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宇多山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听上去,那不是人的喊叫声,是一种撕裂声,一种震人魂魄的类似金属被撕裂的声音。
“是舟丘小姐!”岛田小声说,
“你忘记了?刚来的那天,舟丘小姐不是说她带着一个防备流氓的报警器吗?肯定是那个报警器的声音。”
“啊!……’,
“宇多山君!快!”岛田第一个冲出了房间,他边跑边喊道,“快!出大事了!”
第八章第四篇作品
由于这几天反复地看平面图,对舟丘房间的大体位置有些印象,但两人并不清楚具体的地点。他们来不及拿出平面图确认舟丘的具体位置就跑到了路线错综复杂的走廊上。宇多山只勉强顾得上跟在岛田后边跑。
当然,看样子岛田对路线也不熟悉。两人从房间出来后,开始时朝北跑,最后循着声音总算跑到了她的房间。这中间他们曾两次走错路,但无论如何,比起慢慢地看着平面图找,还是快了许多。
“舟丘小姐!舟丘小姐!”
岛田边喊边冲到舟丘的房间门前。
门上的铜牌上写着“ikaros”,是代达洛斯儿子的名字。
传说米诺斯王得知特赛乌斯杀死弥诺陶洛斯逃跑后,怀疑是代达洛斯做的内应,于是就把他们父子关进了迷宫。在迷宫里,代达洛斯亲手做了两对翅膀,带着儿子伊卡洛斯逃出了迷宫。可是,伊卡洛斯不听他父亲的忠告,飞得很高。于是翅膀上粘羽毛的蜡被太阳晒融了,伊卡洛斯消失在大海里。
宇多山此时又想起了这个著名的神话故事。
岛田拼命地敲着门喊舟丘的名字,宇多山只是喘着气呆呆地站在岛田身后。房间里刺耳的报警声还在响个不停,声音丝毫不见减弱。宇多山仿佛看见代达洛斯从蓝色的空中头朝下往大海里掉去。
“舟丘小姐!”
岛田声嘶力竭地喊着舟丘的名字,可是房间里一点回音也没有。他使劲拧门把手,可是门紧锁着,打不开。
岛田回头看了看宇多山:“不行。来!帮我一把。”
“哎?”
“把门砸开。”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撞门。他们先往后退几步,然后一起使劲朝门撞去。可是,门很坚固。反复撞了几次,门丝毫不动。两人不甘心,继续撞着。结果除了两个人身体受到冲击外,门完好无损。
宇多山摸着撞疼了的肩膀说:“看来这门是撞不开了。”房间里的报警器仍然在响。
岛田说:“没办法。我去客厅看看。”
“你是不是去拿那把斧头?”
“没办法。你在这里等着我!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喊我。”说罢,岛田快步朝客厅跑去。他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响,并渐渐远去。
一个人留在门口的宇多山又拧了拧门把手,门还是打不开,报警器还在响着。肩膀的疼痛加上刺耳的报警器声,使他的头开始疼起来。
房间里的舟丘是不是已经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他无力地靠在门上,用手捂住了耳朵。
(别再叫了!我已经受够了。)
刚才因为看到林的“”所造成的精神上的亢奋,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感到自己脑袋发蒙,快支持不住了。
他曾听说人们建迷宫的目的是为了驱邪。古代的中国人认为恶魔只会走直线,于是就把城墙建成有夹层的,有意把各个城门的位置往一边偏移一点,从而形成了许多弯曲的小路。而在古代的英国,为了防止女妖和恶魔,则把大门口的阶梯建得弯弯曲曲的。
什么驱魔!他甚至想对这种做法提出抗议。这哪里是驱魔,这里的迷路简直是吃人恶魔的巢穴。
谁是凶手?
须崎、清村被杀了,林也被杀了。如果说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减少遗产继承的竞争对手,那么剩下的舟丘就是杀人嫌疑犯。可是,现在连舟丘也……
凶手一定是个疯子。
一定有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藏在这座房子里。这个人是井野?要不就是鲛岛?剩下的就是那个保姆和岛田了……
(不对!还应该有一种可能性。)
也有可能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个人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万一有一个宇多山他们不知道的,由于精神异常而变成杀人狂的什么人偷着进来,藏在什么地方,怎么办?
对于杀人狂来说,谈不上什么杀人动机。那些杀人现场的布置,也不过是他的一种游戏而已。
想到这里,宇多山不由得又担心起桂子来。桂子不会是杀人狂的下一个目标吧?……可能是报警器的电量不足了,也可能是耳朵适应了,他发现报警器的声音没有原来那么响了。这时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久,上气不接下气的岛田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岛田手里提着把斧头,宇多山不由得担心起来。岛田会不会用斧头砍自己?
岛田朝站在门口的宇多山喊道:“你往一边靠靠!”《棒槌学堂》
宇多山战战兢兢地躲到了岛田身后。岛田举起斧头使劲朝门砍去。门裂开了。报警器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许多。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光线很暗。
一斧头、两斧头、三斧头。砍须崎脑袋的斧头如今在砍着这扇门。
岛田从砍开的缝隙里伸手进去拧门把手。门把手从里面是可以拧动的。
岛田放下斧头去推门,门仍然打不开。
“是不是从里边插上了?”
岛田不耐烦地嘟嚷着又伸手进去拔开了插销,这才把门打开。
“舟丘小姐!……”
岛田走进昏暗的房间,刚要伸手去摸电灯开关,忽然又把手缩了回来。可能是想起了刚才那个“梅蒂娅”的陷阱吧。他把脸贴近左侧的墙壁,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危险后才打开了电灯。
“果然不出所料。……”
舟丘头冲门口趴在象牙色的地毯上。她身上穿着紫红色的睡衣,看样子是在睡眠中受到了凶手的袭击。她的头发很乱,右手伸向门口,离右手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黄色的像是手电筒的东西,这大概就是舟丘说的报警器。
岛田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拣起还在叫着的报警器,关闭了电源。报警声停了下来,可是耳边好像还有报警声在响似的。
岛田指了指舟丘的头后部,说:“看来她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舟丘的头后部有一处暗红色的裂伤。
“不过,很奇怪呀!”
“什么?”
岛田边往房间里走,边对宇多山说:“你想想看:报警器响,说明她受到袭击后打开了报警器的开关。接着我们马上从林的房间跑了过来。”说着,岛田神情紧张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看,“里边没有人。门锁着,而且还从里边插了起来。”岛田又打开了墙上的衣柜,“当我们砸开门进来时,就像眼前这样,除了舟丘并没有其他人。”
衣柜里只挂着舟丘的黑色礼服和粉红色的连衣裙。一直靠门口站着的宇多山这时才明白了岛田的意思。
“这里是个密室。”
岛田又仔细观察了床底下的情况。
宇多山问岛田:“那么犯人在我们跑来之前的很短的时间里,是如何从里面把门插上,然后再逃跑的呢?”
刚说到这里,宇多山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舟丘身体的某一部分微微动了一下。
“哎?!”他吃了一惊,立刻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回事?”
“刚才她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
宇多山抓着舟丘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搏:还活着。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有脉搏在跳动:“她还活着!”说罢不等岛田吩咐,宇多山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
“我去叫桂子。”
现在是凌晨4点10分。从3点半听到报警器声,到把舟丘房间的门打开,前后用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凶手趁舟丘开着微弱的灯熟睡之机袭击了她。遭到袭击的舟丘紧急中打开了放在枕头边的报警器。突然响起的警报器声肯定使凶手大吃一惊,于是凶手使劲击打了一下舟丘的头部后,来不及确认舟丘是否已经死亡,就匆忙地逃离了作案现场。
(可是,凶手是如何逃跑的呢?)
宇多山在挂着白色石膏面具的走廊里拼命地跑,他要尽快把桂子叫来。一路上他始终在想凶手究竟是怎么逃跑的。
这里是地下,房间里又没有窗户。门是惟一的出口,可门是锁着的。即便没有钥匙,只要从里边把门把手上的按钮按上就可以把门反锁上了。但凶手又是如何从外边把门插上的呢?难道是从门缝里用什么东西拉动插销把门锁上的?
从报警器响起到岛田和宇多山跑到,中间顶多用了两三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能在房间里布置出一个藏身的地方吗?何况听到报警器的声音,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有必要故意从里边把门插上吗?
跑到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后,剩下的走廊就容易多了。因为从前天开始,宇多山从大厅到自己的房间不知走了多少次了,他对这段走廊已经相当熟悉。
他跑得太快,有几次在拐弯处差点撞到墙上。终于来到了桂子住的房间门口。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额头、脖子和背部都是汗。自从大学毕业以来,自己还从未这么跑过。
“桂子!”
他喘着粗气,声音也有点不太对劲。他边敲门边调整自己的呼吸。
“桂子!是我!快起来!”他停住敲门的手听了听,屋里一点回音也没有。
(莫非?)
宇多山顿时不安起来。他看着门上边的铜门牌上的酒神的名字祈祷似的喊道:“桂子!”他使劲敲门,接着又急不可待地去拧门把手。终于屋里有了回应。宇多山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谁——呀?是宇多山吗?”听声音桂子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是我。出大事了!快起来把门打开!”《棒槌学堂》
“噢,你等等。”过了一会儿,门响了一声就开了。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的桂子感到很奇怪似的说,“怎么回事?现在几点了?”
“出大事了。又有人被杀了。”
桂子停住了揉眼睛的手,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看样子她在听到“又有人被杀”之前,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清村君和林君……哎,这个回头再说。现在舟丘小姐很危险,她头部受了重伤,快跟我去……”
不等宇多山说完,桂子马上说:“好!我知道了。”
桂子转身去床上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又打开桌子上的手提包,从里边拿出一个黄色盒子,里边有她出门时经常随身带的急救用品。
“她在哪儿?是大厅吗?”
“在她自己的房间。”
“你带路!”怀有身孕的桂子不能跑。宇多山一路上不住地提醒桂子不要跑。尽管这样,两人还是走得很快。
宇多山稍微缓过气来,桂子就问他:“她头伤得严重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开始我和岛田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给谁打的?”
“这我也不清楚。”
“你刚才说清村君和林君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也受重伤了?”
“他们两人已经死了。”
“死了?!”桂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抓住了宇多山的手。
“回头我再细细告诉你。不过,都是找不到答案的案件。”
“其他人呢?”
“岛田在舟丘的房间里等着。”
“鲛岛君呢?”
“还不大清楚。”
“你让岛田一个人呆那里安全吗?还有那个保姆。凶手是井野吧?”
“这个……”
两人走到了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的拐弯处,他们刚拐到另一条走廊,忽然背后有人喊道:“宇多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