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是工具人  74

类别: 悬疑 | 奇妙世界 | 我居然是工具人 | 钱十三   作者:钱十三  书名:我居然是工具人  更新时间:2021-04-06
 
宇多山君,你说的没错。把血迹藏在血迹里最安全。所以……”说着,岛田巡视了一下桌子周围的每个人。大家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因为不难想像岛田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刚才注意看了各位,好像没有人受过类似的伤。”

清村耸了耸肩说:“啊!你不会检查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吧?”

舟丘情绪激动地喊道:“开什么玩笑!这太过分了!”

岛田不慌不忙地说:“我并没有说要检查各位的身体。从现场看,并没有凶手和须崎搏斗的痕迹。显然凶手是趁须崎不注意时偷袭杀人的。如果没有激烈的搏斗,那受伤的部位就可以限定在身体暴露在外面的面部、手臂以及女性裙子下边的腿脚部,不大可能是腹部或背部受伤流血。”

“那就请你检查检查吧!”说着舟丘把双手放在了桌子上,并卷起了袖子,“我可是哪里都没有伤啊。脚也给你看看?”

“不不,这就可以了。还是请一个女的来检查吧。”

“想不到您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嘛。”

“那是不是请其他几位也把手臂伸出来让我看看?”说着,岛田把自己的黑色运动服的袖子也卷了起来。其他五个人也纷纷卷起了袖子。桌子上摆放了12只胳膊,其情景十分奇特。

宇多山看罢说:“看来没有受伤的人嘛。”

岛田点了点头说:“没有手臂受伤的。面部和颈部大家也都相互看到了。”

清村对舟丘说:“你是不是把头发撩起来让大家看看脖子啊?”

舟丘狠狠瞪了清村一眼,双手撩起波浪式的长发说:“那就请看吧!你们都看到了,我可是清白的。”接下来又检查了一下几个女性腿部是否有伤。

岛田并没有感到气馁,接着又说:“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舟丘扬了扬眉,打断岛田的话说:“您还有什么招吗?”

“是的,可能您多少有些反感。好在有宇多山的夫人在。”

桂子面带狐疑地说:“我?岛田君,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还是关于是否有人受伤。既然没有人受伤,那么地毯上的血很可能是鼻血。”

“鼻血?”清村很夸张地摊开双臂说,“哈哈!你是不是要请耳鼻喉科出身的人来检查鼻子啊?”

岛田问桂子说:“血能流淌到地板上,说明鼻子出血一定很严重。能不能通过鼻腔检查,查出十多小时前鼻子出血的痕迹?”

桂子面带难色地说:“这个……我想基本上可以查出来。”

“那就拜托您了。”

“可我又没有什么工具。”

“那就请您想想办法吧。”

“那……好吧。可是起码也得有一个检查用的灯吧?”

“如果钢笔手电筒能行的话,我这里倒有一只。”

舟丘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说:“太过分了!还要检查什么鼻子。这种有伤大雅的事我才不干呢。”

岛田道:“您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您。这里又不是医院,检查鼻子的确有点滑稽。”接着,岛田压低声音,但很严厉地说,“那就请您做好被怀疑的准备吧。”

岛田回自己的房间拿来钢笔手电筒交给桂子。桂子对每个人的鼻子做了检查。开始时很不情愿的舟丘也不愿因此被怀疑,只好接受了检查。岛田站在放有电话机的小柜子旁,看着在沙发那里接受检查以及等候检查的“嫌疑人”,那情景多少有些滑稽。宇多山也在下意识地观察几个接受检查的作家的表情。

清村依然是调侃不断。舟丘撅着嘴,显得很不高兴。林弯着腰,面无表情。鲛岛则默默地摆弄着手里的香烟盒。看不出哪个人有异常的举动。

清村、林、鱿岛和舟丘依次接受了检查,但桂子并没有说发现哪个人鼻子受了伤。宇多山多少有些紧张地坐到了妻子面前。桂子检查了一下宇多山的鼻子,说:“你的鼻子戮膜状况不太好,还是不要再抽烟了。”

舟丘下意识地看了看岛田说:“就剩下岛田君了。”

“啊,是啊。”看来,岛田对检查的结果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他咬着嘴唇,不停地摇着脖子接受了检查……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时,清村说:“还有人没有接受检查。一个是保姆,再就是女医生本人的鼻子也不能例外吧?”

桂子听罢,把钢笔手电筒递给岛田:“岛田君,你能帮我检查一下我的鼻子吗?”

“什么?”

“我也不愿因此而受到怀疑。拜托了。”

“可是我又不是医生。”

“我知道你不是医生。”桂子把钢笔手电筒塞在岛田手里说,“鼻中隔……就是两个鼻孔中间的部分。它的前端是软骨,你把手指头伸进鼻子探一下就知道了。”

“噢,好吧,我来试试。”《棒槌学堂》

“所谓的鼻血,90的情况是从这个部位流出的血,所以,检查一下这个地方有没有血块或淤血就可以知道鼻子是否受过伤。”

“我明白了。”

桂子靠在沙发上扬起了脸。岛田开始小心翼翼地用钢笔手电筒照着看了看桂子的鼻腔。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的保姆角松富美也被叫了出来。确认她手臂和腿部没有受伤之后,又向她做了一番说明,然后查看了她的鼻子。在保姆身上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时,清村在一旁冷冷地膘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岛田:“我说!闹剧该结束了吧?靠虚构的推理解决不了现实中的问题。”清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手扶着桌子,语气强硬地说,“总之,我坚持认为应该按照宫垣先生的遗嘱继续进行写作比赛。我也知道一个被杀,一个去向不明,事态非常严重。但事实是先生的遗言还没有失效。当然,如果我们中间的某个人,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杀了须崎,那他的比赛资格将被剥夺。但问题是现在无法确定谁是凶手。”

“可是,清村君!”

宇多山想插话,但清村不让他插话,继续说:“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人放弃这巨额遗产的继承权呢?反正要查出凶手需要靠其他人的帮助。目前,与其这样傻等着,还不如尽可能地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呢——这样对死去的宫垣先生也是一个安慰嘛。”

“可是,清村君!”宇多山抬高嗓门说,“身边藏着一个杀人凶手,你能够继续进行写作吗?”

清村不屑一顾地说:“我没问题。”说着又看了看林和舟丘,“林君和舟丘小姐该不会弃权吧?”

林和舟丘模棱两可地对视了一下。显然,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过了一会儿,林慢吞吞地说:“这个,井野不在会不会影响按计划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呢?”

清村瞟了一眼岛田,说:“他只不过是个协调人。先生的遗嘱和录音就放在他的房间里,所以没问题。而且……”

岛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推理失败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手指敲打着桌子,一直沉默不语。

清村继续说:“也许你们会说我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或者说我见利忘义。我和岛田君不同,对这个事件我有我的看法。”

这时,岛田停止敲打桌子,抬起了眼皮。清村接着说:“在虚构的小说里,作者都尽可能地把事件构思得十分复杂,让读者摸不着头脑。而现实生活中情况并非如此。那些出人意料的诡计以及出人意料的凶手是很少出现的。

“岛田君所极力主张的‘砍头逻辑’也同样如此。他推断得的确合乎情理,而且很有趣,但推断毕竟只是推断,而不是事实,结果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关键是对砍头这件事还可以做出其他许多假设。

“也许凶手只是想把现场弄得更符合实际一些。脑袋没有完全割下来,或许是因为凶手看见血害怕了,也有可能凶手极度憎恨须崎而故意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

岛田撅着嘴一言不发。

鲛岛看了一眼桂子,点上一支烟,说:“那么,清村君,你的看法是什么呢?”

清村哼了一声,看了看楼梯旁的大门说:“我认为犯人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他的话引起在场的人一片小声的议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清村,想听听他的具体解释,“我听了刚才岛田君的话,感觉岛田君认为井野有可能是因为被杀才不见了踪影,我看未必如此。”

鱿岛问道:“那么,你认为井野才是真正的凶手?”

清村淡淡地笑了笑,说:“有人被杀,有人失踪。而且只有失踪者的手里才有打开大门的钥匙。仔细地考虑一下就会发现,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那个井野满男。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始终没有人怀疑到那个井野呢?”

宇多山问清村:“那么,你认为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什么井野要杀须崎呢?还有那个现场……”

“无论有什么样的动机都不奇怪。也许由于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他对须崎怀有仇恨。我刚才已经说过,也许目前这个涉及到数亿日元遗产的写作比赛,促使他下决心清算以前的仇恨;也许他当初打算杀人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留下来,而一旦实施了犯罪,又非常恐惧和不安,于是他选择了逃跑。只要掐断电话线,就可以把我们困在这里,几天以后才能报告警察。这期间他可以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怎么样?我的看法是不是更接近实际?”清村双手叉腰等待大家的回应。

看林和舟丘的表情,好像对清村的说法很感兴趣——看清村的眼神明显有所缓和。岛田依然低头看着桌子一言不发。

鱿岛点上一支烟,说:“假如你的推测正确,那么刚才岛田所提出的‘砍头论’还是正确的了?”

清村轻轻点了点了头:“也许吧。如果大家认可我的看法,那么至少到目前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井野是凶手的证据。刚才检查的结果,大家都没问题,只有井野没有在场。”

“你说的也有道理。”

凶手是井野满男……在场的人似乎越来越倾向于清村的看法。

宇多山虽然感到还有一些地方的解释不太合理,但也倾向于接受清村的看法。他看了看身边的桂子,只见她正面带赞同的表情看着其他几个人——看来她也同意清村的意见。

清村面带胜利者的表情微笑着说:“因此,我主张至少在写作比赛规定的时间内,如果没有人来帮助我们,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照遗嘱的要求继续进行写作比赛。”说着,他很自信地看了看其他人,“各位!你们觉得如何?”

舟丘犹豫了一下,双手搓着白白的面颊说:“我明白了。我也不想轻易放弃这个继承遗产的权利。”

“林君!你怎么样啊?”

林眨着小眼睛,略显不安地说:“啊,好。”

清村很满意似的拢了拢头发,依次看了看鲛岛、宇多山和岛田说:“是这样,我们三人都希望继续进行写作比赛。我想诸位‘评委’肯定会支持我们的。”

第六章第二篇作品

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在黑暗的迷宫里徘徊。

狭窄的雨道呈灰色,粗糙的墙壁上微弱的灯光在摇曳,脚下自己的影子随着脚步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巨大的脚步声在回声的作用下也显得很不规则。

宇多山感到很奇怪。

(这是什么地方?……)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只见长长的走廊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一片漆黑。它仿佛越来越重,在慢慢朝自己压过来。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迷——宫——这里是迷宫?是中村青司设计的宫垣叶太郎的地下迷宫?

(不对!)墙壁上的灯不对。灯光摇摆不定——这不是灯光,也许是火把。迷宫里的走廊是光滑的瓷砖地面,而这里铺的是石板。

(我这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他现在站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十字路口。他看了看两侧的甫道,发现墙上都挂着白色的动物面具。一边是张牙舞爪的狮子,另一边是独角牛头。

现在该往哪里走呢?往左?还是往右?要不就呆在现在站的地方。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他分不清声音来自什么地方。

(马上逃跑。)

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逃跑。匆忙中他选择了右侧的雨道。脚有点不听使唤,差点没摔倒。他稳了稳身体,然后拼命朝前跑去。

咚!咚!咚!咚!……

他弄不清来者是什么人,只觉得必须逃跑,绝对不能让对方抓到。两个脚步声混在一起在走廊里回响。这时,他又来到了另一个岔路口。这次是三岔路。眼前的路一个朝左前方,一个朝右前方。现在他弄清楚了。这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迷宫馆的迷路。迷宫馆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三岔路。

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宇多山来不及回忆自己是怎样从迷宫馆走到这个迷宫里来的。他选择了右侧的路。他在雨道里拐来拐去,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门前。

门上边的铜牌上写着:“mivotauro”

看到这几个字,宇多山感到很奇怪:这个名字我知道。这不是那个房间吗?如此说来,这里还是迷宫馆里的迷路。

咚!咚!咚!咚!……

脚步声逼了过来。对方仿佛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宇多山急忙打开门跑了进去。屋子里躺着被杀的须崎……

只见清村淳一扬了扬手和他打招呼说:“你好!宇多山君。”接着又问,“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情了?”

几个作家坐在沙发上愉快地交谈着什么。林宏也、舟丘圆香,鲛岛也在。而岛田洁和桂子则靠在对面的墙上,奇怪地看着他。宇多山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不安地往周围看了看,左前方的地毯上还躺着须崎的尸体,仰面朝天,歪着脑袋,奇怪的是原来的那个牛头不见了。

“各位!这是怎么回事?”他话音还没落,突然背后“咣当”响了一声。

宇多山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不,严格地说是站着一个怪物。只见那个怪物有两米多高,浑身是毛,一身的横肉,脖子上长着一颗黑色的牛头。

这时,须崎断下来的脑袋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说:“我们都是供品,是供奉给神的供品。本来供品需要七个男童和七个女童。”

清村接过他的话淡淡地说:“结果发现既不是男童也不是女童,所以神生气了,对吧?而且数量也不足。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牛头人身的怪物的玻璃球假眼闪着光,粗壮的大手高高举起了滴着鲜血的斧头。

(是做梦。)

宇多山觉得这是在做梦。没错,这肯定是在做梦。可是怪物举起的斧头并没有停下来。

(梦!)

怪物手中的斧头在慢慢地往下落。

(梦!)

他眼前一片红色。

(梦!……)

宇多山被自己的喊声惊醒了过来。但脑子里依然是梦中的情景。他摇了摇脑袋,希望能把噩梦驱散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觉出了一身冷汗,呼吸急促,心脏还在坪评跳个不停。

(怎么搞的。)

屋子里只有通过玻璃天花板透进来的一点光线。他做了个深呼吸,模模糊糊地发现对面有个人在注视着自己,顿时浑身又紧张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墙上穿衣镜中自己的影子。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棒槌学堂》

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空气令人窒息。他起身打开了换气扇,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香烟点上了一支。他看着冉冉上升的烟雾又陷入了沉思。

(目前这样行吗?任其这样下去行吗?)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慢慢弥漫开来。

当时,大家同意按照清村的意见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之后聚在大厅里的人下午快5点的时候解散,三个作家各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写他们的小说。计划晚上8点钟在大厅里吃晚饭。保姆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坚持要回家。鲛岛耐心地向她说明情况,这才好不容易答应再给大家做一顿晚饭。后来,鲛岛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宇多山和桂子依然留在大厅里无所事事。岛田也不说回去换衣服,还是一身运动装。他坐在桌子旁双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打吨。

8点多,宇多山简单地吃了点角松富美准备的晚饭,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催促桂子回房间。这时,岛田突然抬起头说:“宇多山君!”

“什么事?”

“你真的认为井野是凶手,并且已经逃跑了吗?”

宇多山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说“是的”,但又在心里问自己是否真的相信这一推断。于是只好模棱两可地说:“可能吧。”

岛田皱了皱眉头,小声说:“可能大家都希望这是真的吧?我认为清村君的看法,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顺理成章的。可以说是最合乎逻辑的解释。但从另一方面看,这种看法太过于容易。”

“你说的这点我不太清楚。”这是宇多山当时的真实想法。

“可是,宇多山君。”

“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此时我什么也不想考虑。”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宇多山看了看桂子,她也显得很疲劳,他想快点回房间休息一下再说。

“宇多山君!”岛田叫住起身告辞的宇多山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从宫垣先生那里听说过这座房子里有什么机关?”

“机关?”

“对,就是说有没有像暗道或暗室这样的地方。”

“这个……”宇多山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可能岛田想起了那个建筑师才这么问的。他印象中中村青司好像是喜欢在设计上搞一些机关什么的。但关于这座迷宫馆,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机关。

告别岛田离开大厅时已经是快晚上9点了,刚巧这时鱿岛走了进来,夫妇俩和鲛岛打了个招呼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宇多山握着桂子的手说:“真难为你了,出了这么多事,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还可以,没问题。”

“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怎么看?”

“我说的是刚才岛田君说的那句话。他说我们只是希望清村君的分析是真的。”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桂子叹了口气,“不过,他说是那么说,检查了鼻子不是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吗?只有井野没有检查。所以……”

“你说的也是。”

宇多山建议今晚两人住一个房间,但桂子笑了笑说:“一个人住没关系。两个人睡一个单人床太挤,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加起来就是三个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万一犯人井野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怎么办?或者虽然他逃了出去,如果他再回来怎么办?这座房子的钥匙可全掌握在他的手里。让桂子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太危险了。

宇多山把上述担心讲给桂子听。可是桂子却说:“我可以从房间里面把门插好,而且我感到从任何方面来讲,我都不应该是凶手袭击的对象。”

“那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那倒不是一点也不害怕。不过我不在乎。我们住在一起,你就抽不成烟了,宇多山君你受得了吗?”

最终桂子还是一个人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临分手时,宇多山再三嘱咐她务必多加小心,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喊叫。说罢,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到自己从精神上到上都疲劳到了极点,拿回来的威士忌也懒得喝就倒在了床上,关上台灯,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迷糊了过去。

(几点钟了?)

宇多山忽然惊醒过来,抬手看了看手表。他按了一下手表上的灯光按钮,手表上淡黄色的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1点4o分。

(这样下去行吗?)

黑暗中,宇多山在苦苦思考着。睡了几个小时后,他觉得原来的那种疲劳感已经得到了缓解。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他感到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了。

(你真的认为井野是凶手,并且已经从这个房子里逃跑了吗?)

他又想起岛田的话和自己当时不知如何回答的情况。

“砍头的逻辑”证明剩下的七个人(加上保姆角松富美八个人)中没有凶手。可是,万一在岛田提出的逻辑之外有一个犯人怎么办?

也许犯人只是单纯出于对须崎的仇恨,才把他的尸体搞成那个样子;也许犯人并非出于什么仇恨,不是理性的行为,而是单纯地出于一时的发狂才杀了须崎;也许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而杀人。清村的看法的确像岛田说的那样,“顺理成章”但“过于容易”,不能完全否定杀人者另有其人。

也许须崎的被杀还是和围绕巨额遗产继承权进行的写作比赛有关。对!几个作家中数须崎最具获奖的实力。说实话,宇多山自己内心也是这样看的。说不定力主井野是犯人的清村才是真正的犯人,要不就是看上去老实的林,也许一看到尸体就吓昏过去的舟丘才是凶手。如果再加上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杀人动机,那么可能的杀人者就更多了。

鱿岛、岛田,还有那个保姆,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说不定都有可能带上面具去杀人。客观地说,连桂子,甚至宇多山本人也可能……

如果井野不是杀人者,那么至今不见他的踪影,说明他很可能早就被杀人犯按计划杀害了。这样一来,杀人犯就控制了整座房子的钥匙。他觉得在这种状态下,无论如何尊重宫垣的遗志,无论如何借口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再继续进行比赛都是不正常的。无论如何,现在有一个人被杀了。无论有什么理由,这都是不正常的,是不能允许的。

宇多山拿起桌子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嘟嚷道:“不能允许!必须想个办法。”他想,难道大门真的无法打开吗?哪怕是把大门里面的格子门用家具什么的打破也好;或者像岛田说的,如果有个暗道什么的就好了。

目前首先需要考虑的是想办法逃出去,而且这种不正常的写作比赛必须立即停止。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各种念头都跟着产生了。也许宇多山自己的心理状态也已经开始不太正常起来。

他披上皱皱巴巴的外衣,又喝了一口威士忌。他感到自己已经有了一点酒意。

(总之,要先找他谈谈。)

此时所想到的“他”是指清村淳一。

(必须首先说服他。)

力主继续“比赛”的是清村,极力反对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或逃脱的也是他。总之要先和他谈谈。对!必要时还可以用放弃做评委的方式来阻止他继续进行比赛。

他又看了看手表,快凌晨2点了。这个时候,清村应该在自己房间的打字机前。他拿定主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走廊里的灯还亮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平面图,确认了一下去清村房间的路线。他走了几步,又下意识地停住了,往周围听了听,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这才放心地往前走去。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可能是由于目前的身心状态不好,喝酒特别容易醉吧。沿着走廊拐了几个弯后,宇多山来到了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

土黄色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电灯在闪着黄色的光。地板是咖啡色的,头顶上是玻璃天花板。——这里确实是迷宫馆的迷路。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现在自己肯定不是在做刚才的梦。

(我们是献给神的供品。)

他耳边又响起梦中须崎那沙哑的声音。

(是献给迷宫里怪物的供品……)

他像是被自己的脚步声追赶着似的越走越快。沿走廊往南走到尽头,他又停下来听了听。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他总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后跟着。他走那个人也走,他停那个人也停宇多山从走廊的尽头处折回往北走。左侧是并排16条小一点的走廊。每条小走廊的墙上各有16个白色的面具。

从第一条小走廊拐进去就是岛田住的名叫“考卡洛斯”的房间。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宇多山忽然想把岛田叫上,两人一起去见清村。但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还是先自己一个人去见清村好,他总觉得好像这是他的使命。

他看了看平面图,确认了一下清村的房间。清村的房间在第13条小走廊。宇多山数着墙上的面具慢慢往前走。没有眼睛的白色面具在微弱的灯光下表情显得很奇怪。

第六、第七、第八……

(清村会作出什么反应呢?)

也许他会像以往一样,对宇多山的劝告不屑一顾:“事到如今你胡说什么呢!犯人是井野。而且他已经不在这座房子里了。”

可是,清村心里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也许他内心并不完全相信他自己的看法。也说不定他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就是这里。)

宇多山看了一眼墙上张牙舞爪的狮子标本,走到小走廊的尽头再往左拐,接着再向右拐道口再向左拐。就这样左拐、右拐、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个紫黑色的门前。他想看看门上的铜牌,却发现门上面的铜牌没有了。

(来这里的当天,清村说没说过他门上面的铜牌没有了?)

他心里觉得多少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门上面没有铜牌,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什么。

“清村君!”他轻轻敲了敲门,“我是宇多山。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实在抱歉。”

屋子里没有反应。停了一下,宇多山又稍微用力敲了敲门:“清村君!”还是没有回应。他仔细听了听,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从门缝里也看不见里边的灯光。

已经睡了?不太可能。离写作比赛结束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虽说清村写东西速度快,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安心地睡大觉。是不是去其他房间了?例如大厅或娱乐室……

他感到有些失望,但还是有意无意地拧了一下门把手。宇多山这才发现房间没有锁。他感到有些奇怪。即便井野是犯人,并且已经逃跑了,发生血案的当天晚上睡觉不插门,或不锁门外出都不是神经正常的人能做得出来的。清村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那么……

宇多山禁不住推开了门。

“清村君!”他边喊清村的名字,边摸着打开左边墙上的电灯开关。他似乎有一种预感——清村的尸体就躺在眼前。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

“清村君!……”

桌子上的打字机开在那里。

(去厕所了?)

他快步跑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打开看了看,厕所里没有人。看来他还是去了什么地方。可是,这个时候清村会去什么地方呢?

宇多山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走到桌子旁,伸手摸了摸桌子旁的转椅,椅子是冷的,看样子清村离开房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打字机旁边放着这座房子的平面图。既然出门不带平面图,有可能去的地方不是大厅就是娱乐室这样一些容易找的地方。他看了看打字机的显示器。显然清村关灯离开房间前在写他的小说。

事关宫垣叶太郎的遗产继承权的“有史以来最昂贵的悬赏小说”——以迷宫馆为背景的侦探小说。作品中发生的杀人事件的被害人就是作者本人。在清村的小说中被害人就是清村,清村会在他的小说里怎样写他自己呢?这个暂且不说。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现在……)

也许应该先去大厅和娱乐室看看再说。

“黑暗中的毒牙”

宇多山无意中看到了显示器上部的一行标题。毒牙?……

(莫非?)

这时宇多山心里产生一种直到刚才还没有想到过的恐惧感,他带着恐惧感读了清村写的小说的开头部分。

黑暗中的毒牙

女人在等待男人。

黑夜。

没有灯光的房间里。

黑暗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很清楚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她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成功,但也不能害怕失败。

希望——对!只有赢得这场游戏。

门外边一个男人说:“屋里有人吗?”

“请进!”她故意把回话速度放慢了,“门没有锁。”

男人拧动门把手走了进来。

男人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光,吃惊地说:“哎呀!怎么这么黑呀?怎么不把灯打开呀?”

女人回答说:“我喜欢黑暗呀。而且,这样还可以看见星星呢。”

玻璃天花板外边的星星闪着淡蓝色的光。

“哈哈!在星光下的地下室里约会,这很有情趣嘛。”男人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他背过手去把门关上。

女人往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倒上酒,把其中一杯递给男人说:“先喝杯酒再说吧。请!”

“谢谢!”

“我说!你知道这个房间的名字吗?”

“这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门上面的牌子上不是写着吗?叫‘梅蒂娅’,对吧?”梅蒂娅——这是这座房子里每个房间的名字中的一个。它们都是希腊神话人物的名字。

“那你知道梅蒂娅是什么人吗?”

“妖女梅蒂娅。”

“对。她是科尔基斯国王阿耶特斯的女儿,是个有魔力的女人。她遇到过许多男人,后来和雅典娜的国王艾格乌斯结了婚,曾企图杀死他的儿子特赛乌斯。”

“这儿就是那个梅蒂娅房间,而你住的房间就叫特赛乌斯。”

“来!干杯!”说着女人举起了酒杯。

“你怎么给我讲这么奇怪的事情?”黑暗中男人的脸显得很不自然。他问女人说,“这酒里该不会有毒药吧?”

女人微笑着说:“这个嘛,随你怎么想。”

宇多山来不及细想,立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不至于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吧?)

他想努力打消这种念头,可是这种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梅蒂娅,毒杀特赛乌斯的妖女……)

开在那里的打字机。写了一半的小说。没有上锁的门。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又回到了刚才左侧有1条小走廊的大走廊上。清村小说中提到的那个有问题的房间“梅蒂娅”应该在清村的房间“特赛乌斯”的南边,就是昨天和岛田一起寻找井野时去过的那个空房间。他记不清是哪条走廊了,于是急忙打开平面图看了看,然后朝右边的走廊跑去。可是,不久他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宇多山重又打开平面图。

(应该是这个地方嘛。)

他又向右拐,从与清村住的房间隔了两条小走廊的地方拐了进去。迎接宇多山的是墙上挂着的独角牛头面具。牛头上的白色眼睛在一直盯着他。他跌跌撞撞地在小走廊里拐来拐去,有几次差点撞到墙上。最后终于来到了他要找的房间门口。

“啊!”

宇多山惊叫了一声,差点没有晕倒过去。名叫“梅蒂娅”的房间房门大开,屋子里开着灯,而且——他看到房间的中央一个男人直挺挺地趴在那里。从牛仔裤和淡紫色的衬衣看,是清村淳一。

“清村君!”宇多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处于一个现实和虚幻的夹缝中。他向前伸着双手,朝房间里跑去。那姿势就像是在空中漂浮着一样。

“清村……君!”

趴在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宇多山屏住呼吸,从旁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双手死死抠着咽喉。宇多山用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手腕——人已经死了。他朝房间的四周打量了一下。和昨天与岛田一起来时没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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