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华苗小姐可能是打算将这个‘礼物’送给参加那场派对的某个人。”
“啊,原来如此,或许真是这样。那位朋友姓吉田,吉田幸江小姐。”
“您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吗》”
鶸子女士起身,拿了本手册回来;在高千的眼神催促下,我借了原子笔和便条纸抄写。
“我们会去找这位吉田小姐谈谈。还有您提到的未婚夫,我们也想和他联络,能否请您告知他的联络方式呢?是姓初鹿野,对吧——”
“对,他叫初鹿野守夫。”
我再次动笔,抄下初鹿野的住址;为了慎重起见,连他上班的公司也——
正当此时,喇叭声打响;我一惊之下,力道使得过猛,原子笔间竟戳破了便条纸。
“怎……怎么回事?”
“对不起,是我先生。”
“咦?”
在我们交谈期间,喇叭声丝毫不停止,以倒抽神经的短促节奏执拗的响着。这已经不光是嘈杂,甚至令人发毛。
鶸子女士看了看头顶上;事后回想起来,她是在期待“他”从二楼下来。但她随即叹了口气并起身。
“失陪一下。”
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似乎是爬上了二楼;不久后她下楼来,由玄关走出门外。
高千走近客厅的玻璃窗,我也跟着从窗户往外窥探。
玄关前停了辆亮银色的房车,便是那台车不断地鸣喇叭。车主似乎想进车棚,却被绿色四轮传动车挡住;看来车主是想让那台车让开,才狂按喇叭的。
刚才鶸子女士说是他先生,那么开这台车的应该是华苗小姐的父亲此村正芳。四轮传动车是属于此村家或他人之物,不得而知;但不管是不是,这个家的主人正芳先生不过是想进家门而已,有必要这么狂按喇叭吗?
走出门外的鶸子女士坐进四轮传动车并倒车到路上,空出位子给房车。
房车进入车棚低端并停住,四轮传动车亦驶回房车车尾后,两台车顺顺溜溜的纵排于“小型长屋”之内。
从房车里走出的,是有着一头蓬松白发、穿着西装的男人;看来他便是华苗小姐的父亲。
疑似正芳先生的微老男人没瞧上从四轮传动车走出的鶸子女士一眼,快步的经由玄关走入家中。
当他通过前方的走廊时,发现了待在和室中的我和高千。
“——你们是?”
他如此问道。
在这种时刻,我最能体会高千陪同的好处。虽然不知正芳先生的职业为何,但他似乎怀有持续威吓他人的强迫观念,眼神锐利的直像某种偏执狂;我被他一瞪便无法动弹,高千却若无其事地向他点头示意,真是了不起。她的魄力完全没输给对方,甚至还有余力浮现笑容;就这点看来,或许高千比他还高明。
“打扰了。”
“你们到底——”
他开口追问之际,鶸子女士正好走进来;她简单的说明原委后,又将高千与我介绍给他。
“……华苗买的东西?”
然而,正芳先生完全没注意高千与我,他的眼睛直盯着桌上的“礼物”犹如瞪视杀父仇人一般,反应只能以异常形容。
“里头是什么?”他歇斯底里的大吼,逼问鶸子女士。“里头装了什么?华苗到底买了什么?她那晚究竟买了什么?到哪里去——”
“不知道。”
“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还没开过吗?为什么不快点打开?”
“不能开。”
“说什么蠢话!拿过来!”
正芳先生推开鶸子女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向桌上的“礼物”。就哲学角度来看,那态度宛若在玩具卖场争夺商品的幼稚园小孩,既滑稽又丑陋。他这种过度的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行!”
眼看着正芳先生就要扯破包装纸,鶸子女士连忙从他手中夺过“礼物”。
“你干嘛?”
“我说过不能开!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这是华苗买的吧?”
“没错,但是这是要送给初鹿野先生的。”
还不确定赠送的对象是否为未婚夫,鶸子女士便已如此断定。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关系?”
“不能开。”
“管她是要送给谁,这是华苗买的,是我女儿的东西。爸爸看女儿的东西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当然可以看!这是为人父母的责任啊!了解女儿,是为人父母的责任!”
看来这个丈夫与妻子鶸子女士正好相反,是个典型的“误解”父亲——或许是方才慑于正芳先生之威的反作用力影响,我有些刻薄地想到。
“老公!”
我险些软了腿,这是股令肝脏瞬间为之冻结破裂的严峻魄力,没想到会是出于鶸子女士之口。当然,害怕的不只我一个。
正芳先生宛如被母亲斥责的幼儿一般,恨恨的抖着嘴唇,怒视妻子;但他随即又别开视线,踩着几欲踏穿地板的猛烈脚步走出房间。到最后,他依然没瞧上高千与我一眼。
“——很抱歉,见笑了。”恢复原先静谧表情的鶸子女士深深地低下了头,将‘礼物’交还高千。“自从我女儿死后,他一直是那个样子。”
我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但仔细一想,具体上是“哪个”样子,我根本不明白。总之,应该和以前不一样吧!
“不,您不用放在心上。打扰您了。”始终不变神色的观察整个经过的高千,迅速地低头致意。“我们会到初鹿野先生与吉田小姐的府上拜访,若是有任何进展在联络您。”
“谢谢你这么费心,不过,不好意思,请别麻烦了。现在我先生都变成那个样子了——”
“我明白,那我就随意了。”
“嗯,请随意。”
仔细一想,我实在搞不懂要随意什么,但高千与鶸子女士却默契十足的相互致意。
告别鶸子女士,离开此村家后,高千突然转过身去。
“怎么了?”
高千仰望着此村家的二楼,我循着她的视线一看,发现窗帘唰一声地拉上了。
“那是……?”
猛然瞥见的那张脸孔上有着乌溜溜的头发,因此不是正芳先生。这么说来——
“应该是弟弟吧!”
“弟弟——华苗小姐的?”
“报上刊登的家族成员,你也看到了吧?华苗小姐有个弟弟,名叫英生。”
“难道他在家?”
“应该在吧!你看——”高千以下巴指了指停在房车后的四轮传动车。“车子还在,我想本人应该一开始就在家里。”
“那他为何不下楼?”
“不晓得。”
“她对姐姐的遗物没有兴趣吗?”
“假如没兴趣,应该不会趁来客回家时偷看他们。”
“说的也是。还有,假如那台越野车是英生先生的,为什么正芳先生狂按喇叭时,他没有出来?”
“谁知道?或许有什么原因吧!总之,先去找华苗小姐的未婚夫吧!”
天色开始转暗,对我而言,已是喉咙粘膜开始渴求发泡酒的时段——尤其是在正面见识那种“误解”父亲之后。
“打铁要趁热啊!”
“该趁热吗?”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