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判低头俯瞰,沉默无言。
冰层裂隙下方的广寒也停止了说话,气氛一点点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不知不觉间,顾判摩擦牙齿的动作变得更大了一些,甚至开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响。
而在他的身后,那柄斧头已经完全隐入虚空,比刚才变得更加隐秘无踪,也更加危险万分。
广寒已经察觉到了这种沉闷压抑气氛下隐藏的杀机,便当即接着开口说道,“阁下实力强大,身份尊贵,吾愿奉阁下为主,终生听命,永不背叛……”
直到此时,顾判才慢慢眨动了一下眼睛。
将自己从到底是活吃了对方,还是一斧头砍死对方的两难选择中摆脱出来,然后又增加了一个纳降收服的选项,无缝连接陷入到了ABC三个答案的选择题之中。
“我需要知道,你的来历与底细。”
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压制住了心中不断升腾起来的暴躁念头,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回大人的话,属下是游历于诸天诸域之中的一只寒凤冰禽,被问剑阁主捕捉于虚空深处,后加入三千剑修东征黄泉一役,与弱水交手碧落天上,身负重伤后被带回九幽洞天休养生息,却又被盈突然出手,封印于极北冰原下方,直至现在才算是刚刚脱困而出。”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和轮回剑主,还有黄泉弱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只要大人能够收留奴婢,奴婢可以改头换面,与当初的种种完全割离,今后只是大人的麾下爪牙,一言一行都遵从大人的意志,此后再无寒凤冰禽的存在。”
“上来吧,我收留你了,日后不管是轮回剑主,亦或是黄泉弱水,都不能再轻易伤你一分一毫。”
“奴婢,叩谢大人恩典,今后必终生追随大人,不敢有任何违逆反叛之心!”
冰层裂隙深处的寒凤冰禽几乎喜极而泣,竭尽全力展开受创严重的双翅,缓缓向上飞来。
它和顾判之间的距离也在迅速接近之中。
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就在此时。
一道森寒斧影再次斩破虚空。
没入到冉冉升起的寒凤体内。
却诡异地直穿而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是什么分身法门,竟然能瞒过我的感知,让我还以为它是真的要飞过来跪下投降。”
“这只寒号鸟不讲武德,竟敢欺骗于我……还好我本来就没有将它收为属下的想法,有事没事先劈了一斧头再说,才算是破掉了它的阴谋诡计。”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忽然感觉身体周围的气流仿佛变得黏稠起来,就如同是在极度森寒的影响下,所有一切都失去了运动的活力。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整块巨大冰层的破碎,瞬间便将他庞大的身躯掩埋进去。
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蓝衣蓝裙的女子模样,全身力量瞬间运转到极致,自口中喷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冰丹,无声无息没入到还在不断崩溃的冰层之内。
随着这枚晶莹丹丸的没入,之前还在不断崩塌的分裂的冰层刹那间剧烈涌动起来,随即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朝着中心挤压聚拢过去,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山,矗立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的极北冰原之上。
唰唰唰……
原本被用来封印她的“图钉”高高飞起,刺入到了冰山之内,深深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再次化作三丈高的怪鸟,展开双翅便朝着远处拼命飞去,甚至不去理会那些“图钉”到底有没有刺中目标的身体。
刚刚扇动两下翅膀,一丝惊悸突然就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也让她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转头向后面看去,一眼不眨地盯着在厚厚冰晶掩盖下的冰山。
在她凝固不动的眼神中。
咔嚓。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脆响从冰山内部传出。
伴随着冰山破碎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顾判沉闷的咆哮声。
鲜血淋漓的庞大身躯从破碎的冰山中一步踏出,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再一次轰然升腾。
此时此刻,她虽然还在向前疾飞,心中却已经是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她清楚知道,以自身几乎全部力量凝聚的冰丹并不能将他真正封印,破冰而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完全出乎了她预料的是,这个时间竟然如此之短,甚至短到了让她无法反应的程度。
无尽的威压伴着无边的杀意同时降临冰原,只一瞬间,在以顾判为中心的大片区域内,乌云不存,冰晶碎裂,雪花崩散。
湛蓝色的双翅猛地一个翻转,带起狂暴的风压,也让寒凤冰禽瞬间完成了转向,不再向前逃遁,反而是闪电般朝着那道从冰山内破封而出的庞大身影冲了过去。。
逃遁求生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
她也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唯有将剩下的所有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即便是死,也要在那头怪物的身上留下永生无法消除的伤痕。
两道身影再次对撞在一起。
这一刻,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融于一处,又在刹那间向外爆发出去,所引起急剧爆发又迅疾消失的能量波动瞬间传遍了不知道多远的极北冰原。
“这寒号鸟,还真的是个相当难缠、又冷又硬的对手,从综合实力层次上来看,它的巅峰时期应该只比弱水低上一线……”
“若不是它被封印了这么长时间,恐怕还要鏖战更长时间才能将它镇压下来。”
顾判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几道巨大的伤口,伸手将其捂住。
幽幽白炎蔓延开来,将伤口由外到内灼烧封堵,缓缓修复着受创的身体。
他的右手拎着那具银白湛蓝双色并存的凤鸟,她接近三丈的体型在他的真体面前,根本就像是一只羊羔被猛虎按在了爪下。
咔嚓!
一道森寒斧影划破虚空。
无视它的拼命嘶嚎与求饶,将那具不停挣扎的身体从中间斩成了两段。
数个呼吸后,顾判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手上已经完全不动的半截残尸,以及哗啦啦向下流淌的透明鲜血,心中着实有些惊讶和疑惑的感觉。
这会飞又会说话的鸟玩意,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从任何方面都感知不到它的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