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我还记得之前在中栗府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假扮异闻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今天到了京畿道附近,还能见到了假扮纸人的异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顾判握住“纸人灵引”修长脖颈的掌心猛然发力,爆发出一团猩红火焰,瞬间就将她的整个身体笼罩进去。
数个呼吸后,熊熊燃烧的红炎倏地一收,露出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纸人。
顾判微微皱起眉头,只觉得入手处滑腻冰凉,完全不似原本那只纸人身体的触感。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刚才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稍稍释放出了一点红炎试探一下,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扮作了灵引的家伙竟然不惧怕这种程度红炎的灼烧。
“吾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发现吾之不谐之处的。”
一道不男不女,冰冷滑腻的声音自它的口中缓缓响起,听上去隐隐给人一种头发发麻的感觉。
“你猜?”顾判露出些许温和笑容,手上却猛地一紧,几乎是用尽全力狠狠捏了下去。
咔嚓!
又一次出乎他预料的情况出现了,他竟然一把握了个空,只抓住一把滑腻腻的蛇皮。
不对,这不是蛇皮,而应该是一把湿漉漉的长发!
倏忽间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晏妹双耳口鼻中同时溢出细密的黑发,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一般,抽出长剑便朝着顾判的后心刺来。
她一剑刚刚刺出,便被白夜从横向切出的一掌将长剑打落,又一记擒拿将她牢牢控制起来。
顾判根本就没有理会身后发生的事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前不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哗,刹那间不知道多少冰冷滑腻的黑色发丝从地下涌出,在顾判的前后左右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幕布,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道纤细的影子借助发丝的掩护急速后退,刹那间便已经来到数丈之外。
顾判并没有起步直追,而是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然后轻轻动了一下手指。
嚓的一声细响,听起来就像是锋利的菜刀落下,切断了案板上的几根青菜。
无数黑发编织而成的幕布被切成小片,然后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猛地一顿,被他提前就布置好的透明丝线划成数段,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顾判有些惊讶地眯起了眼睛。
他此时才真正发现,那道纤细的影子并不是人,甚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异类,而只是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黑发,被透明丝线斩断落地后,仿佛每一条发丝都拥有着独立的意识和生命,蚯蚓般蠕动着,迅速钻进了地面之下。
“已经确定此地正在发生异闻,但不确定的是,它到底和控制了穆泉弁的那个异类有没有关联。”
“那个叫做晏妹的女人竟然蜕皮而去,随着黑发一起潜入到了地下,刚才在镇子外面的时候,我可以确定她并非是异类,此时她却突然间拥有了属于异类的力量,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顾判低头注视着掌心上那一缕蛇一般扭动的黑发,感受着它无时无刻都想朝自己体内钻去的力量,同时按照陋狗与项洌联手施为之后指示的方位,转身大步朝着小镇中心的酒肆走去。
除了隐于虚空中的双刃大斧有着些许的发热外,他的心情一片冰冷宁静,事到如今,盘踞在这个镇子里的异类到底是什么根底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被他给碰上了,既然对方朝他发起了攻击,那他便也不介意将之抡起斧头砍死,还此方天地一个清白。
炽烈红炎猛然爆发,刹那间将酒肆后面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瞬间点燃。
火光映照下,顾判的面孔忽明忽暗,他站在院子角落的那口古井旁边,看着酒肆的掌柜和伙计慌慌张张跑出去,大喊着走水了呼救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按道理说,他们早已经被异闻所影响,不说全部死绝,也应该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才对,但看着这些镇民的表现,真的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
不过疑问归疑问,顾判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向目标明确,不会被其他分支末节影响到分毫,就当他做好准备,正要跳入那口井中的时候,一幅画卷忽然从天上飘落,展开在了他的身前。
他收回已经迈出的那只脚,伸手捏住了刚刚从画中走出的纤弱女子脖颈,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灵引与那双燃烧着红炎碧火的眸子一触,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回顾主人的话,奴婢按照主人的吩咐,留在林中与祝崇和同类云泓交谈一番,然后在归来时被一方黑色幕布挡住了去路,直到不久前方脱困而出,见到这里有火光,于是便急急赶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松开了握住她脖颈的手,“我现在下去查探一番,你就留在上面,先把酒肆附近的人弄走,然后将镇子内的所有人都驱赶到镇子西侧的打谷场内,观察他们到底有什么诡异之处……”
“此外,寻找到那个逃进镇子里的女人,最好是将她控制起来,等待我的问话。”
“奴婢明白了。”
“这一次,我不希望出现太大的纰漏。”顾判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一步,直接消失在了井口之中。
失重、坠落……
一只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照亮了灰褐色的井壁,不停向着更黑暗的深处坠落。
虽然他在下井之前就仔细观察研究过,大概知道这小小的井口下面并不是地下水和岩土层,而应该是一处异类的藏身空间,但他没想到的是,失重坠落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才终于让他听到了噗通的落水声,随后整个身体都被冰冷的井水包裹在内。
借助着在水中依旧燃烧不息的红炎,顾判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继续向下潜去,伸手触摸着布满了青苔的冰凉滑腻井壁,心中忽然又泛起了一个疑惑。
那就是这个地方看起来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口老井,并没有异类存在的痕迹,甚至没有异类力量留存的气息。
现在不仅仅是他有这样的疑惑,就算是在水中冒出头来的项洌,以及展开了满是惨白眼珠那一张页面的陋狗,都出乎预料的发现,指引着它们过来的那道力量气息消失了,毫无征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出现这种情况,比刚跳下去便一头撞进某个恐怖异类的怀里都让人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