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一行人走进了前方一家,挂着绿色酒招的胡姬酒肆里,叫了酒菜解决午饭。顺便提前定了一个雅阁,留作明日与岑参私会之用。
稍后王烁一边吃着饭,一边琢磨今天这事。总感觉那个康道满是心有顾忌不敢说实话,武侯们也对他有所隐瞒。
李晟来为王烁敬酒,问道:“二公子有没有觉得,今天这场火灾,似乎不大寻常?”
王烁双眉微皱,点头。
“要不属下去把那个康道满唤来,另行私下问话?”李晟道。
“不可。”王烁道,“京城法度森严,御史闻风而动。我现在还没有正式上任没有执法之权,私设公堂传人问话,就是违法。现在盯着我的人,可是不少。不能落了把柄,在他们手上。”
“二公子思虑周全,属下冒失了。”李晟道,“属下担心的是,前任中郎将和左街使都已卸职,此时万年县的治安但凡出了什么问题,最后都会算到二公子的头上。”
“良器所虑在理。”王烁道,“我得赶紧去左金吾卫,正式走马上任。”
王子颜在一旁听到了,提醒道:“二公子,我可听说,要在吏部办一个新的官凭告身前后至少得花四五天。倒霉的,拖上一两个月都有。那吏部现在又是李林甫的地盘……”
王烁看了四周一眼,说道:“现在不必多说,用完酒菜先回宾馆。”
“二公子,还要住宾馆?”王子颜道,“圣人不是赏了你宅子么?二公子何不先去接收房宅安顿好家生,再谈公职之事?”
“宅子没腿,跑不了。”王烁道,“当务之急,是万年县的治安问题。”
“倒也是……”王子颜点了点头,“记得圣人昨日说过,赏给二公子宅子,是为了减少你的后顾之忧,好让你专心办好差事。可见圣人对二公子,也是寄予厚望。”
“在其位,谋其职。”王烁道,“谁也不想掏钱养闲人。连份内之事都办不好,一切都将是罔然!”
“在理。”众人都认可。
王烁想了一想,说道:“稍后你们想办法联系一下郝廷玉,让他尽快来宾馆见我。”
“喏。”
众人回到郊社署宾馆,署吏先迎上来告诉王烁,说安思顺将军刚刚打点行装离开了。他临行也没留下书信之类,只叫署吏代为告别,说是赶赴朔方上任。
众人无不愕然,昨天任命今天就走了,可真够快的!
王烁心想,按理说李林甫应该挺乐意安思顺在长安多待见天,这样才能好好的与之交流同僚感情。那么估计是上面有人,不愿安思顺在长安多作逗留,免得他这个手握兵权的边将在京城“结党”。
李林甫的上面,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思及此处王烁暗暗摇头,李林甫是很得势,但谁说皇帝就真的百分之百信任于他了?还不是一样的防着他!
京城的这一池水看似平静,内里真是暗流汹涌。
深夜,郝廷玉来了。
他仍旧穿着一身“金吾游徼”的制服,这次身边还带了全副武装的二十骑,原来他正在执法巡逻。
长安执行宵禁,入夜之后会有好几队金吾卫的骑兵,分别在各大主要街道巡逻与纠察。谁要是敢大半夜的晃荡于长安大街上,被他们逮到肯定要倒大霉。
这就是金吾游徼的本职工作。
当然,金吾游徼的执勤区域不止限于长安各大街道。在整个京畿之内,他们都有纠察执法之权。
郝廷玉还告诉王烁,金吾游徼一共有六十人。各坊的武侯,都接受金吾游徼的监管与督察。但有大案发生,也一定会有金吾游徼参与调查。
由此可见,金吾游徼既有点像是巡警,又像是执法监督和重案组成员。他们是整个金吾卫的核心骨干力量。同时他们也是王烁这个中郎将的重要臂膀。只有借助这些人,王烁才能管好整个万年县数以千计的武侯。
“郝将军,我可听说你这位左郎将麾下,可都带着两百名精锐越骑,号称白泽越骑团。”王烁笑而问道,“莫非我这个中郎将手下,就只有六十个兵?”
“当然不止!”郝廷玉答道,“王将军麾下除了我们这六十名金吾游徼,另有六百大角手。外面那二十骑,就都是大角手。”
“大角手?”王烁有点愣神,什么鬼?
“那一日王将军带着献俘虏队伍走到丹凤门前,吹起大金角的就是他们这些人。”郝廷玉道,“平常他们司职钟鼓,号令全城。巡逻城中,戒备长安。若有重大仪式,他们则以钟鼓大角发出种种号令。”
王烁咧了咧嘴,“我怎么感觉这六百大角手,就是我们金吾卫最忙碌的一批人?”
“可以说,他们也是我们金吾卫最重要的一批人。”郝廷玉仿佛是看出了王烁的心思,笑道,“王将军可别把他们,全都看作是仪仗兵。”
“怎讲?”
“六百大角手,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郝廷玉答道:“六百人分成三个团,每团皆有一名校尉统领。其中只有一个团是专司钟鼓和大角仪仗。另有两个团四百人都是精锐士卒,司职巡逻与纠察不法。其战力,可不比郝某麾下的白泽越骑团差多少!”
说到这里,郝廷玉还补充了一句,“再说了,郝某是王将军的属下。郝某手下的兵,自然也就是王将军的兵。”
王烁笑了,“这还差不多!”
“但是……”郝廷玉倒有点担忧,“那三个团的校尉,可都是前任中郎将段子璋的心腹。六百大角手,其中至少过半是段子璋的死忠。”
“这事不急,慢慢来。”王烁道,“郝将军,我请你来是想问你另外的一些事情。”
“请王将军示下?”
王烁将今天遇到的火灾之事对郝廷玉讲了,然后问他道:“那个酒肆老板康道满,你熟悉么?”
“不认识。”郝廷玉道,“曲江池一带有皇家园林并未筑墙设坊,但设有三个武侯铺,派有近百武侯负责治安。那里是前任中郎将段子璋亲自管理的地界,我去得很少根本不熟。”
“这么说,在那里办差的武侯,都是段子璋的心腹?”
“大体不差。”
王烁微微皱眉,想起了白天那些武侯说都认识段子璋将军,原来是这个原因。
寻思了片刻,王烁道:“那除了段子璋手下的那些武侯,还有哪些人既是对那里熟悉,又是我能用得上的?”
“当然是,万年县的不良人。”郝廷玉道,“王将军兼任左街使一职,万年县的不良人就都归你管。”
王烁不止一次听说过“不良人”,但对它的真实面目一直不太了解。于是问道:“不良人到底什么来路,干什么的?”
郝廷玉答道:“不良人顾名思义,原本都是一些有所劣迹之人,比如曾经横行闾里的侠少。他们受雇于官府做了小吏,从此专干一些辑捕盗贼、押狱用刑之类的脏活、累活。”
“以毒攻毒?”
“正是如此!”
王烁笑了,不良人哪有传说中的那么高大上?说白了,他们就是大唐的协警、城管和狱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