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在马背上听得真切,心中暗道:“莫非我就快要死了不成?”然而一想到可以和天上的爹娘相见,便不怎么害怕了。这时匈奴兵翻出些黑乎乎的草药强塞进阿莲嘴里,阿莲一心求死,趁他们不备却偷偷吐了。她昏昏沉沉的又在马背上趴了一日,第二天一众人来到一片旷野,光秃秃的地面上赫然以五色绸缎搭着个帐篷。头领道:“就是此地了。”一个匈奴兵便下马,扛麻袋般扛起阿莲,通一声把她扔进帐篷里。阿莲本来就浑身酸软,被这一摔几乎昏死过去。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外头又是阵人喧马嘶,帐篷帘子忽然被掀开,走进个衣服华贵的小孩儿。片刻后传来几声狗吠,一只卷毛小土狗被扔进来。那小狗十分凶狠,呲着牙冲着门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阿莲想:“莫非这就是他们要我侍奉的圣女?不过可惜我就要死了,他们的如意算盘可打不成了。”忽然间有些得意,不禁弱弱的笑起来。那华衣小孩儿见她发笑,便铁青着脸问道:“喂,你笑什么?”说完朝小狗猛地挥了挥手:“舔舔,别叫了。”那小狗也真听话,当即一声不吭趴在地上。阿莲有些吃惊,反问道:“你怎么会说汉话……你不是匈奴人?”那女孩儿厌恶的一撇嘴:“我自有父母祖宗,怎么会和那等肮脏的禽兽同族?”阿莲明白了,点了点头:“我懂了,你也是被抓来的。莫非你也要去侍奉圣女不成?”女孩儿叹了口气:“你只说对了一半儿,我的确也是个俘虏。不过我却不是去侍奉圣女的。”她无奈的笑了笑:“因为我就是圣女。”“什么?”阿莲瞪大眼睛。“我听说圣女在匈奴族中地位极高,是仅次于大汗的存在,他们怎么能让个汉人担任?”女孩儿啐了一口道:“什么地位极高,通通是放屁。这些鬼话都是那个坏和尚编出来骗我大哥的。哼,等我大哥找到他们老窝,定然一剑一个将他们全杀了!”阿莲见她目光凶恶语气冷酷,不禁有些害怕,嗫嚅着不敢作声。谁知女孩儿心思极灵巧,走到她身旁好言安慰道:“你别怕,我大哥只杀匈奴蛮子和坏人,不会对你这样的小孩儿下狠手的。到时他来接我,我让他把你也一同救了。”说罢伸手便去解阿莲身上的绳索。可当她的手不小心碰到阿莲的手,不禁一下子缩了回来。因为阿莲的皮肤有如炭火般滚烫。女孩儿不禁又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更是热得怕人。原来阿莲一直都在强挺着和她说话,此刻忽然支撑不出,头一歪闭上了双眼。女孩儿大惊道:“你……你忍着点儿,我给你叫大夫!”阿莲断断续续的说道:“谢谢你……不过,别叫了……”女孩儿一愣,眼珠转了转,忽然咬着指甲道:“没错,你说得对……若是叫大夫来,你便死定了。你是奴隶,对于匈奴蛮子来说比狗还不如,你若死了他们换一个来便是,哪会管你的死活?”她焦急的踱着步子,喃喃道:“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片刻后,女孩儿忽然灵光乍现,一拍脑袋道:“有了!”说罢扶起阿莲道:“来,你忍着点,咱们俩换衣服。”阿莲不明其意,但此刻早已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摆布。两人换好衣服后,女孩儿趴在帐篷口仔细听了听,突然大叫道:“不好了,来人啊!圣女生了急病就要死了!”门口放哨的匈奴兵不知从何时已换成了另一拨人,其中一个大胡子恶狠狠的说道:“狗崽子,你叫唤什么?”女孩儿用匈奴语结结巴巴说道:“圣女不知为何突然晕倒了,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很,说不定就快死了!”匈奴兵大惊,一把推开女孩儿闯进帐去。原来这女孩儿就是离离,当时病虎僧为了不让人得知她的确切下落,分好几拨人进行押送,以为疑兵。按病虎僧原本的安排,双方应确认人质无误后再行交接。然而匈奴人粗疏,又懒得理这些麻烦的规矩,是以也不经确认便稀里糊涂的将两人接走了。如此一来,两个小孩儿差不多年纪,又都是女的,换了衣服他们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见那匈奴兵走到阿莲身旁,但见她面色赤红,手脚痉挛,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回身对同行之人吼道:“快叫大夫来,圣女若死了咱们全都得陪葬!”余者手忙脚乱的骑上马匹飞奔而出,前往最近的部落寻医问药。半天过去,终于有人请来位巫医。然而此时高热已经烧坏了阿莲的双眼,再拖下去也许连听力也保不住。幸亏离离急中生智,否则她真是个废人了。阿莲没死,匈奴兵却依旧十分沮丧。因为圣女来的时候是好好的,经他们一关押却成了瞎子,虽不至于死罪,可前途却是无望了。一众彪形大汉坐在一起垂头丧气,长吁短叹,简直像是群怨妇。离离心思极灵巧,见此情景突然想出个鬼点子来。她故意对匈奴兵大声说道:“喂,你们几个怎么只顾叹气,还有点男子汉的气概吗?”领头的大胡子正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听她语带讥讽不禁怒火中烧,刷的拔出明晃晃的弯刀低吼道:“小杂种,老子先把你的嘴割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胡说!”谁知离离并不害怕,反而哈哈一笑道:“若非我出言提醒,圣女都差点被你们害死。你们怎么不感谢我反而还要杀我?”大胡子一愣,心想是这个道理,但随即冷哼道:“你一介奴隶,杀你又怎样?”离离仍是笑道:“我既能保你们的性命,便能让你们免遭责罚。然而世外高人在此,你们却不知道尊敬。也罢也罢,要动手便赶快吧!”说完把眼一闭,下颌上扬,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这番动作真把匈奴兵搞糊涂了。实际上离离这套把戏不过是将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桥段照搬至此,若是在中原恐怕连个小孩子都唬不过。然而匈奴人久居大漠,哪懂得这么多弯弯绕,当即被唬住了,面面相觑道:“天下哪有不怕死之人?莫非这小孩儿真是个高人不成?”就连大胡子头领也干咳两声道:“那个……你如果真能帮我们免罪,我们当然会奉你为尊……”离离心中好笑,嘴上却厉声道:“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拿刀子对着我?世上有这么求人的吗?”大胡子讪讪的收起刀,不知说该些什么,离离一瞪眼:“还不跪下?”众人一惊,想着对这么个小丫头下跪的确有些丢分。然而面子还是大不过利害,最后那大胡子喝道:“都还磨蹭什么?”说罢带头跪下道:“求……求您给咱们指点迷津吧。”离离假装叹了口气:“唉,我这人就是心软,见不得别人求我。快起来吧。”说罢扶起大胡子,对一众匈奴兵道:“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们统一口径即可。”大胡子立即转身对几人道:“听到了吗?你们若是谁敢把这事泄露出去,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其实这些人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能脱罪自然不会乱讲,哪还用旁人叮嘱?离离心中又笑一阵,说道:“你们听好,回去要这样和别人讲:在护送途中,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降下五色云气笼罩在圣女身上。云气散去后,圣女便失去了视力。你们一众人本来十分自责,准备以死谢罪,然而圣女却说:此事并非汝等过失。我虽失了双眼,却因此得到一双天眼,自此后世间万物都在洞察之中,实在是福而非祸。众勇士护驾有功,日后必得福报。”这几句谎言其实并不高明,可当时匈奴的习俗极为淳朴,人与人之间直来直去,几乎没人说谎,更别提编造这种奇闻了。离离一番指点后,几个匈奴兵恍然大悟,不禁啧啧赞叹道:“高!真是高招。”离离笑道:“这只是略施小计而已。你们若是听我的,今后还能升官发财呢。”她忽然顿了顿:“对了,还有件事……”她一指帐篷中还在照料阿莲的巫医:“你们得和那大夫也商量好,免得走漏风声。”大胡子猛然醒悟道:“高人说得极是。”言罢大踏步走进帐篷,拍了拍巫医肩膀:“大夫,治好了吗?”那巫医头也不回道:“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别再受风寒,三日内即可痊愈……”话未说完,却只见寒光一闪,大胡子拔刀便将巫医的脑袋斩落下来。离离大惊:“你……你做什么?”大胡子一愣道:“高人不是说要小心走漏消息吗?我把这家伙杀了,他便永远不能胡说了。”离离心中又气又恨。她编造谎言的本意只是为自己争取些好的待遇,从未想过害人,见治病救人的大夫就这么死了,不禁暗暗想道:“这些胡狗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那大夫好歹给我们汉人的小孩儿看过病,也算对我有恩,我非替他报仇不可。”想到此处便嘻嘻一笑道:“首领当机立断令人佩服。将来必能成就大事。到时若是富贵了可千万别忘了我呀!”大胡子哪听过这等吹捧之言,不觉又惊又喜,连连点头道:“好,借你吉言。一定一定!”离离此时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自然不再受行动上的限制。于是大步走出帐篷,吩咐道:“你们先把这位大夫埋了,免得来人撞见,识破我的玄机。”众兵丁一听便七手八脚忙活起来。离离边督促道:“要把活做细,不可留下痕迹!”边一步步退回到帐中。她走到阿莲身旁蹲下,翻了翻那顶华丽无比的头饰,在最中央揪下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扣在手里,然后旁若无人的走出去。匈奴兵都在低头干活,谁也没注意她。离离摸到大胡子的马匹旁边,似乎毫不在意的轻轻将宝石塞进马鞍下面,然后紧走几步回到帐里,扯着嗓子大叫道:“哎呀,不好了!”匈奴兵都是一愣,心想今天怎么屁事如此之多,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过来。离离将那头冠摘下来遍视诸人道:“各位,圣女这顶头冠乃是大汗亲手所赐,若弄丢了中间那块宝石可怎么交待啊?请问有没有谁看见过的?”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说道:“没有。”神色间并不如何着急。离离暗道一声失策。匈奴兵之前任由她摆布,是因为牵涉到了切身利害。而宝石是否丢失和他们却没什么关系,因此并不会有人太过在意,若是如此她后面的把戏便玩不转了。没奈何,离离只能把心一横道:“究竟是哪位大爷偷了宝石,还请归还给圣女。日后圣女愿以牛羊百头作为报答。我……我这里先谢过了。”说罢飘身下拜。匈奴人向来以打杀为荣,对于小偷小摸却十分鄙视,一听有人偷东西,不禁纷纷咒骂起来。其中以大胡子头领骂得最狠,他不屑的道:“他娘的,若是让老子知道谁干这等没出息的事,老子第一个剁了他的手!”离离哭哭啼啼的火上浇油,引得众人怒气更盛。骂了一阵后,离离见火候差不多了,突然止住哭声道:“既然各位都如此痛恨那行窃之人,为何不逐个搜搜身?一来可以找到窃贼,二来也可让大家自证清白,你们说是不是?”匈奴兵一听都愣了。他们当然不愿被人搜身,然而方才骂了半天,此刻拒绝似乎显得像是有嫌疑一般。因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离离趁着空当说道:“既然大家不反对,那便是同意了。既然如此,咱们由谁先开始呢?”轻轻两句话便把事情带入下一个阶段了。这时有个兵丁大声道:“我涂里虎是清白的,大伙想怎么搜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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