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黄粱与发妻正在篱笆院中品着香茗,待看到幼子孟不同与几个同龄的伙伴几下窜上房顶,而后嬉闹着抓着竹枝荡进了林内片刻不见了踪影,夫妇二人皆是面露笑意,心中则不由生出万般感慨。
本来已经说动了彭大先生,只待禀明观主,就可将小儿子收归为外门弟子,怎奈后山的当家大师姐一声令下,闲云观便开始关闭山门禁绝一切访客,如此已是三年。
三年时间,身为北地四府总管的孟黄粱人虽然隐居在牛家村,但是北地事、天下事,却每一样都装在他的心里。
天下安定、能者辈出、贪官污吏无所遁形、百姓们终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这是孟黄粱对如今天南国最直接的评价,身为经年老吏的他如何会不清楚个中缘由?
牛家村民风淳朴、乡邻尽是好客之人,因此孟黄粱一家三口虽然只是客人,但是相处的久了,庄户们便也不把他们当成外人,每日里也不用自己捣鼓饭食了,村中又被扩建了几次的饭堂中已经有了孟家的三个位子。
妖兽精肉即便再是美味绝伦、功效奇特,可是吃的久了也只觉得一般,孟氏夫妇因为不习武功,是以不像一众习武的庄户一般无肉不欢。
不过孟不同因为入了村中的学堂,得了武道启蒙,倒变得与村中孩童一样喜欢肉食,夫妇二人对此乐见其成。
此时的天南武林就如同撑开了头顶桎梏的幼苗,每天都在茁壮成长,自上届武林大会之后,诺大的江湖一日三变,抛开闲云观辖下直属的势力不算,各家各派可谓百花齐绽、争相斗艳!
除了一些老牌的门派、世家、佛、道势力之外,儒、法、阴阳、兵家、纵横等等流派纷纷崛起,半步宗师高手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宗师境也再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是随着修为的提升,众多半步宗师境以上的高手也都发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问题,那便是吃食难寻!
那些进阶宗师境的高手都会前往伏牛山受彭仇三个月的讲法,这是闲云观早就定下的规矩,虽然因为陈景云的静悟破妄,使众武人无缘上山,但是彭仇依旧会前往山下竹林为众人拨开迷雾、提点道途。
而在这三个月中,各位新进宗师皆需在村中饭堂用膳,借助妖兽精肉炼体锻髓。
村中人倒是没有瞧不起外面的武人,觉得这些个宗师能在山外练到如今的修为境界也算不易。
虽然一个个年岁不小,有的胡子都白了,但是能和村中的半大小子对战几十个回合而不落下风,想来都是用功的,于是吃食也会多分一点。
只是这些人也太过穷酸了些,好像没见过肉似的,吃相难看不说,竟还有人舔碗。
低眉顺眼、夹着尾巴接受了庄户们三个月的“施舍”,宗师高手们修为大进的同时,也都在感慨牛家村人的福缘深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陲村落,竟然出了百十位宗师境高手,此皆为闲云观之故!
只是吃过了牛家村的大锅饭后,世间的珍馐美味可就再入不得这些高人的口了,有宗师境高手尝言:“若是能在半步宗师时便常食妖、凶之兽的精肉,那么自己此时的修为境界必然还要再高些!”
此言一出,武林哗然!
比宗师境再高的境界!哪怕是能够御气飞天了吧?
众武人此时也才恍然,皆道:“原来监察院、风信门、暮雪山庄、再加上弥陀寺以及皇家供奉院,这几家在三年之中能够涌出如此多的宗师、半步宗师,恐怕那妖、凶精肉占了大半的原因!”
不过上述的这几家众武人是比不了、也羡慕不来的,毕竟人家吃的妖兽精肉都由闲云观内门直接供给,外人也只能瞧着,而负责此事的外门执事何弃我也时常感叹:“僧多粥少,不好分派。”
天南武人从不畏险,既然知道了妖、凶精肉在修行上的好处,各派高手便纷纷出动,有些胆子大、脑子活的江湖散人也各自呼朋唤友入山狩猎,妖兽、凶兽不曾见过,便用林中野兽对付一二吧!
于是天南境内的十万大山最先遭殃,林中的飞禽走兽一两年内竟有了灭绝之势,不得已,朝廷只能颁下禁令,不准辖下之民随意进山狩捕。
禁令一出,早已食髓知味的天南武人们尽皆哀叹,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不过却没有哪个高手或哪家势力敢不遵守。
不说姬桓的另一重身份,便是皇家供奉院那些位每天吃饱了没事干一心想要建功的大爷们,就不是谁敢轻易招惹的,一旦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恐怕下场凄惨。
只是吃惯了肉骨头的饿狼们如何肯回头吃草?既然天南境内不让狩猎了,那我们到境外抓挠总行了吧?
南方乃是海域,西域又太过荒凉、补给困难,是以两处无人问津,于是向北或者向东就成了各方高手的选择,又因为闲云观地处北部边陲,乃是武林中人的想往之地,所以北方的大苍山脉就成了天南武人们狩猎的首选。
聂婉娘得了彭仇的禀报,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考虑到天南高手普遍的修为境界,便以伏牛山为中心,向北和向东各自划拨了两千里的地界,又命袁华在往返北荒时多饶些路,把众多中低阶妖兽、凶兽都驱赶到划定的地域之内。
于是也才有了袁华此次折返闲云观时,在大苍山中遇到了不少天南武者的这么一档子事儿。
前文书曾经提到了玉华山忘忧谷这么一个门派,当日那忘忧谷主梁赞得了陈景云师徒的半日指点,而后修为突飞猛进,进阶宗师境后自然也要来闲云观参法,因为与彭仇同出儒家一脉,两人又兴趣相投,便就相互引为知己。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梁赞得以在牛家村中长久盘桓。
自古书生最喜扎堆,现今村中学堂的座师李三小在与梁赞论道几日之后,竟也与其成了挚友,还将梁赞引为课堂的讲习。
梁赞对此大喜过望,牛家村这些孩子的身份可是非同一般,抛开爹娘兄姐都是武道高手、身后还有闲云观照拂之外,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当今天子的门生!
谁都知道这些孩子将来会有大的作为,笑傲江湖、出将入相之类只在说书人口中能够听到的故事,在这些个孩子面前不过唾手可得,他梁赞何德何能,竟能成为这些人的讲师?将来儒家大兴已可预期。
已是龙袍加身、登基称帝的姬桓此时正独自立于宫阙之颠,手中一片青叶在他指尖翻转不休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不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翠绿蟋蟀就被编了出来。
说来令人叹息,国事繁杂又弊病太多,令姬桓无法安心修行,这对资质上佳、又从不缺少修行资源供给的他来说,无疑是痛苦的,随着修为日深,这种纠结之感也跟着越发的重了。
心绪烦乱之时,只有登高北望,当目光透过云雾重山的阻隔、心思电往向那片安逸的竹林时,这位年轻的帝王才能得到片刻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