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醉气的差点没蹦起来。这傻兮兮的小妖精吃错药了,都说狐狸狡猾聪慧,她这都修成人身了怎么反倒变傻了?他吗的,不对劲儿,这小骚狐狸分明是故意给老子捣蛋呢。正自暗地里恼火,阿九却蔫默悄儿的凑过来贴在耳边说道:“公子莫气,阿九晓得您的意思。”
“晓得你还胡乱叫?”
“叫完了也不给钱。”阿九道:“您不是想知道这天地堂的堂主是谁吗?”
陈醉立即会意,嘿嘿一笑:“亏你想得出。”
五万两,没人跟着叫价了。
抱天揽月楼主的豪气一下子震撼了全场,能登上三层阁的都是有钱人,可有钱也没有这么花的。南陈使节团把价钱叫到两万一千两已经极其不合理,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在气势上压住大赵这些贵人们。
大赵迫于压力承认南陈帝国的平等合法地位不过月余时间,在思想意识里,北赵人还没有接受这种变化。费仲达留在炎都,除了等待时机将陈醉带回南陈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在北赵人心中树立起南陈大国的形象。
南陈丢国祚百年,这么长的岁月,足够几代人长大成人。南陈这个名字在北赵人心中早就失去了往昔如临大敌的意义。幸得一代天骄陈师道横空出世,南陈得以恢复国祚。
陈师道非人间人物这一点是天下修行界的共识,他的修为进境太快,如果不是刻意压制,相信早就有了登天的资格。江湖传闻武威王赵俸侾是上界天地人三王当中的天王转生,那么在人间界能力压赵俸侾一头的陈师道又该是什么级别的大能转生?这个问题,各国的神官祭师们都在探寻,但也都没找到靠谱的答案。
没人知道陈师道从何而来,更无人知道他会何时离去。费仲达和陈师道有十年同窗之谊,更有数十年并肩谋划复国的袍泽义气,但是这位被天机楼评为天下文榜第三人的费老转儿也不晓得陈师道会在什么时候离开。他只知道目前为止,陈师道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只要陈师道在位一日,南陈江山便可以稳中求进,蒸蒸日上。
对于费氏这种代代传承近千年的南陈旧门阀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值得珍惜的时代。费仲达要做的就是抓住陈师道在人世间的这段时光,尽可能的将南陈的影响力提升到历史水平去。
五万两黄金买一口玄天宗福境出产的宝刀,哪怕是号称富可敌国的费氏也会觉得太不值得。毕竟费氏只是号称富可敌国。而炼锋城加上抱天揽月楼却是实实在在的堪比一国财力。在这个场合跟陈醉斗富,殊为不智。
陈醉从褚大家手中接过这口龙纹宝刀,观赏把玩了一番后,突然对着令狐野先丢了过去,叫道:“看刀!”令狐野先接刀在手,一脸懵逼问道:“卫公这是何意?”
陈醉道:“没什么意思,宝刀赠烈士而已,首先你我都是大赵陛下的臣属,你比我配得上这口刀,其次今晚你是把我们主仆接上楼来的引路人,这刀送给你,就权当是一点小意思。”
既然没打算给钱,那这刀也没什么带走的必要,不如丢回去给他们,说不定还能顺便给他们添点恶心。这天地堂搞这个三层阁,令得这许多京中朝臣贵人们趋之若鹜,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那天晚上的蒙面人就是令狐野先,这家伙已经被天地堂收买,所以那时候才会甘当看门狗。
都是当狗,放着赵俸侾这样的主子不跟,却来跟一个江湖帮会头子混。令狐野先要嘛蠢到家了,要嘛就是另有原因。这口刀当众给了他,就算不能动摇他在天地堂对他的信任,传扬出去也至少能让他在王府那边弄个里外不是人。
这令狐野先在朝是堂堂从一品的武将,在爷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天地堂想收买他必然是下了大本钱的。这刀给了他,天地堂大约也不好要回去。他们卖了刀却拿不到五万两黄金,干吃个哑巴亏必然心有不甘。想找陈醉要金子,就免不了继续跟卫国公府打交道......
令狐野先觉得不妥,眉头紧锁,道:“末将与卫公以往并无深交,这份礼未免太重了吧。”
陈醉道:“轻重是相对而言的,路边乞丐赠你一个馒头也可言重,因为那是他全部的好东西,对我来说,这口刀赠给你还远谈不上什么重礼,本座要是真想收买令狐将军,又岂会只用这区区一口刀?”
“匹夫!”人群中忽有一人叫道:“巧言令色迷惑圣主,巧取豪夺窃据天下财赋,巧技奇婬乱我朝廷风气,陈醉,凭你这三巧小人,陈师道的孽种,腌臜泼皮似的山野匹夫行径,蒙蔽圣主窃据了我大赵国公高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陈醉循声看过去,却是个白面长须的中年文士,衣着华美,相貌堂堂,虽面露怒色却不减气度。
“这人口才不错,这个三巧小人骂的甚妙。”陈醉笑着对身边的阿九说道:“知道你家公子最讨厌别人什么吗?长得比我帅还比我会说话的,这种人,你婵儿姐姐在我身边那会儿见到一个打一个。”
阿九点头道了一声好,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中年人面前,一把扯住这人的胡子,娇小的身躯竟将这七尺高的汉子抖手丢了出去,轰隆一声,撞破屋顶又跌落下来,伏地挣扎眼看着爬都爬不起了。
“陈总巡手下留情!”魏无极面色大变,飞扑过来似乎是想阻止阿九,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晚了不止一步,却还是来到陈醉面前顿足道:“哎呀,陈总巡怎可如此造次,这是佥都御史杨雨轩大人,他是龙朔十年的进士,一向以刚正不阿敢于直谏称著于朝野,得先帝恩封入都察院多年,职责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陈醉默默听着,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魏无极说了很多,归纳起来就一句话,这个姓杨的佥都御史虽然官儿不大但是官声极佳,在言官当中是个颇有声望的人物。揍了他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这姓杨的蹦出来的行为有些蹊跷,陈醉不是第一天入炎都,被封卫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这杨雨轩就是个风闻言事的老喷子,素以刚直称著于朝野,又对陈醉看不过眼去,该喷早就喷了,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忽然蹦出来狂喷?
这天地堂的能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呀。
陈醉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脸上不动声色,把手一摊无奈的样子,道:“魁首大人你可不厚道呀,凭你神功盖世,既然早知道杨大人身份,怎么不早出来阻止本座,如今这打都打了,却是如之奈何。”
“那是因为尊仆的武道修养高深,出手速度太快,老夫根本来不及阻挡。”魏无极面沉似水道:“而且老夫也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京畿重地内,陈总巡行事依然如身处西凉时那般彪悍狂猛。”
“这事儿真不能赖本座,你们也都听到了,他刚才说我是山野匹夫,还说我是三巧小人,蒙蔽圣听的南陈孽种,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下来,我这个山野匹夫能怎么做?”陈醉笑道:“如他所说,像我这种腌臜泼皮遇到这种事,除了打人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所以本座以为既然许他骂,就该许我打。”
“既然陈大将军这么喜欢打人,便不妨把我等也一起打杀了吧!”一个黑脸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看了看杨雨轩,满脸是血,出气多进气少,在那里做垂死挣扎,转脸怒视陈醉,又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战,杨兄死得其所,正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我郭文怀不才,今天想效仿古人先贤在陈大人面前求个死字,如何?”
这人陈醉认识,副都御使郭文怀,龙朔十七年进士,老宰辅司祭酒的女婿,司文晓兄妹的亲姑父。妥妥的反武威王一派阵营中的先锋人物。冲着老宰辅对致儿的一片赤胆忠心,这个人还不能简单粗暴对待。
今日之局越来越复杂有趣了。这天地堂的道行着实不浅,不但把赵俸炆和魏无极这样的朝堂大佬拉上了船,还将手伸进了赵光为首的勋戚浊党中,更有甚者他们还渗透到了老宰辅司祭酒为首的清党中。看来这马蜂窝不是打了杨雨轩以后捅的,而是在贸然登楼的一刻就捅了。
从杨雨轩跳出来骂人,到郭文怀站出来求死,这背后必然有一双眼睛在盯着陈醉的一举一动。今天这个场合,不仅有许多在朝的六部官员,还有南陈的使节团成员,事情闹到这一步,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国家的面皮更不好看。就看魏无极那兴奋的小眼神儿便不难想象接下来一场御前官司是免不了的。
巡检衙门建立后,稽查司内正式形成两个派系。在唐天豪的号召下,巡检衙门正在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班底。但是受到职权所限,巡检衙门更多的功能是针对与稽查司内部官员贪墨腐败行为有关的案子。人家隐忍不发不露破绽,陈醉便没有切入点来让稽查司这潭死水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