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蹲在一边看着齐胖子忙活,先是把锅灶架好,往灶膛里塞劈柴,全都是松木材,只是在下面垫了几层纸,点着之后就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接着拿着盆在厨房接水开始刷锅,十多年都没用的锅了,刷了好多遍,又在冰箱里找到一块肥肉,切成了厚片儿扔在锅里开始炼锅,直到整个锅被油透才算完成,然后又刷了两遍锅,最后把锅填满了水。
沈川说道:“把你叫过来,不会耽误你饭店生意吧。”
齐胖子一笑:“我现在很少亲自炒菜了,饭店有我没我都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齐胖子太胖子,看着他蹲在那里烧火太难受,沈川说道:“书房休息室有凳子,你去拿一个过来,看你蹲在那里太难受。”
齐胖子也不客气,进了书房休息室,茶桌两边摆着六个古色古香的圆凳儿,迈步进去,伸手拿起一个,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把凳子举起来,用鼻子闻了闻,又用指甲,把凳子腿底部的漆扣下来一块,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就是普通的水曲柳,这更让他怀疑了。
水曲柳虽然坚硬耐磨,但缺点也很大,因为味道较甜,所以很受蛀虫欢迎,而且不易干燥,易产生翘裂。要知道这套宅子可是几百年了,这几个凳子还有茶桌,一看就是当年留下来的老物件,如果一直有人住,这些水曲柳家具保养得当,存留到现在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这套宅子命运坎坷,几易其主,尤其是解放后,被当做办公场地,磕磕碰碰肯定是难免的。还有这套宅子物归原主后,又空置了十多年,这些家具还能如此完整的保留下来,简直是奇迹。
齐胖子拿了两个凳子回到院子里:“川哥,这个凳子有点不对劲啊。”
沈川一愣:“有什么不对的?”
齐胖子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重量,水曲柳没这么沉重。”
沈川把凳子拿过去,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因为他不懂,只有一个感觉,这凳子确实很重:“你还懂得这些?”
齐胖子说道:“我有一个铁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家就是做古玩生意的,家传手艺。年轻的时候,我经常跟他走街串巷的淘弄一些老物件,也学了一点皮毛。”
沈川把凳子放好,坐在了上面:“那就给你铁瓷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正好晚上一起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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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沈川还是愿意结交结交的,地下室那么多好东西呢,有机会的,怎么也得让懂行的看看不是。
“好!”齐胖子拿出电话,打给他那个铁瓷,“他在西城那边住,估计到这里得等一会。”
齐胖子打完电话,两个徒弟回来了,又是一阵忙活,一整只羊,直接剁成了大块儿,扔到大铁锅里焯水。然后捞出来刷锅,从新放入清水,把羊肉和羊杂还有调料,一股脑的全部放入锅里。
“好了!”齐胖子说道:“大火炖半个小时,再小火炖入味。”
沈川说道:“晚上的人不少,本来还打算弄点烧烤的,但想着太费事,还是去买吧。”
齐胖子说道:“有多少人?”
沈川说道:“三十多四十来人吧。”
齐胖子说道:“我认识一个人,是新人,叫库尔班热合曼,烤羊肉串牛肉串的手艺很地道,不过没有店面,就是晚上出地摊,有时候我就去他那里喝点。我这就去他家里,让他多备点货,六点让他送过来。”
沈川说道:“送个屁,直接让他带着家伙事以及穿好的窜儿过来,就在这里烤。”
齐胖子点点头:“这样也行!”
沈川说道:“还有酒,他那肯定有吧。白的不要,就要啤的,你直接带回来吧,多带几箱,然后放到冰箱里镇上,要是放不下,就放在水池里用自来水冲。”
齐胖子说道:“酒就不用在他那拿了,咱家自己现成的。”
沈川笑着说道:“咱兄弟还差那几瓶酒钱吗?既然让人家上门来烤串,就得让人家多赚点。”
听到沈川的话,齐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对两个徒弟说道:“你们留下来看锅,我一会就回来。”
库尔班租住的房子,距离齐胖子老宅不远,已经来了十多年了,两个人很早就认识,关系很不错。所以,沈川一说吃烤串,他就想起了库尔班,也是打算拉对方一把。
齐胖子前脚刚走不一会,一个留着小胡子,上身小马褂,下身灯笼裤,脚上穿着布鞋的中年人进了院子。他手中还拿着一窜珠子,不停的盘着。
“请问,齐胖子在不在这?”
沈川抬头,站起身说道:“你就是他发小吧。”说着伸出手,“你好,我叫沈川。”
中年人一听,面前这个就是沈川,齐胖子嘴里的大人物,本来挺拔的腰板,立刻稍微矮了几分。其实,像他们这种京城土著,尤其是在皇城根儿下长大的,最是瞧不起外地人。但是,齐胖子从小就跟他爹给人做红白酒宴,那是真儿真儿见过大世面,大人物的。所以,能在齐胖子嘴里说出来的大人物,那就一定小不了。而且,他对齐胖子可是很了解的,眼界高着呢,一般人入不了其眼。
中年人急忙跟沈川握了握手:“沈先生,您好,我叫钱正义。”
沈川笑着说道:“这个名字不错。”
钱正义好像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调侃,也不在意:“我家从祖上就是搞古玩生意的,说实话,这一行水很深,也很污浊不堪,所以我爹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希望我不要被钱蒙蔽双眼,做一个正值且正义的人。”
沈川指了指凳子:“坐吧!”
“谢谢!”钱正义道了声谢,伸手抓着凳子往屁股下面挪了挪,然后他就愣住了,抬头看向沈川,就看到,对方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这个凳子有问题,齐胖子让我来,是不是想让我掌掌眼?”
沈川竖起大拇指:“都说玩古董的,眼明、心细、手准,确实厉害。”
“您夸奖!”钱正义倒不是谦虚,而是他一直有一种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在面前这个年轻人面前一分钱都不值。
钱正义起身,蹲下来,不像齐胖子,还要把喷漆扣下来,才确定木料,钱正义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这是水曲柳的,而且是新喷的漆,没超过三个月。”
沈川点头:“我这里从新装的,这些家具掉漆严重,又不舍得扔,所以就从新喷了漆。”
钱正义仔细的看着凳子上的花纹:“看雕刻纹理,应该是乾隆年间的物件儿,虽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雕工如此精细,应该也是行业内的高手。”
说完,钱正义用手指肚,在凳子的棱角处来回的摩擦着,一开始眉头紧紧的皱着,好一会才舒展开:“看来古人真的不可小觑,没有现代工艺,贴皮儿居然能贴的如此严丝合缝,宛如整块木料,厉害,真是厉害。”
沈川眉毛挑了挑:“你的意思是说,水曲木只是贴的皮儿,里面的木料并不是水曲木?”
钱正义点头:“齐胖子应该跟您说过水曲木的特点了吧。”
沈川说道:“说过了。”
钱正义说道:“水曲柳的家具,要想不翘裂,只能是小块拼接,或者贴皮。而几百年来,水曲柳木没有被虫蛀,我怀疑里面包裹着的木料,具有天然的防蛀功效。”
说到这,钱正义看着沈川,脸上有些激动,因为天然防虫蛀的木料,绝对都是珍贵的木料。比如金丝楠、小叶紫檀、乌木等等。尤其是,几百年前的主人,费尽心机的,用普通水曲柳木,把真实木料包裹起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里面包裹的木料,比金丝楠和小叶紫檀还要珍贵和稀有。
钱正义的心,突然开始不争气的怦怦快速跳动起来,凭他的经验以及凳子的重量,他已经对包裹在里面的木料有所猜测,而且越想,心跳得就越快。
“沈先生,我需要把贴在外面的水曲柳剥下来,才能确定里面是什么木料。”
沈川点点头:“可以!”
钱正义在衣兜里拿出一把小刀,比手术刀长,但又比手术刀窄,看起来相当锋利。只见他用刀尖,慢慢插进凳子腿的棱角处,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下压,响起木头开裂的咔咔声。
虽然刀很锋利,但水曲柳也是很坚硬的,钱正义又害怕伤到里面的木料,尽量控制好手腕的力量,慢慢的划开缝隙,看起来非常的费力。
随着水曲柳的贴皮被划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飘散开来。钱正义的手有些抖了,干脆收起了刀,用手指扒开被划开的部位,一用力,咔嚓,咔吧,一块一公分厚的木皮被他掰了下来。
“是沉香木,而且还是最高雅尊贵的奇楠。”
沈川不懂什么奇楠不奇楠的,但他知道沉香木,这玩意被称为植物中的钻石,可都是论克卖的,而且是黄金价格的几倍甚至是十几倍。
“沉香木我知道,这个奇楠更珍贵?”
钱正义深深吸了口气,点头说道:“对,奇楠沉,乃沉香之最,极其珍贵。古代称为琼脂,比之其他沉香更加温软,咀嚼之,苦麻中略带甘洌。闻之,香味高雅尊贵,清之如蜜,香气持久。握之,热气即散,又称冰沉。有人就说,要积了三辈子的阴德,才能闻得奇楠香,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可品或饮用奇楠香。自汉朝起,皇室祭天、祈福、礼佛、拜神、室内熏香,奇楠为最重要香材。”
钱正义深吸一口气:“怪不得要用水曲柳包裹,这么大的沉香,而且还是奇楠,真的会遭灾的。”
沈川笑了笑:“屋里还有不少这样的老家具,一起去看看吧。”
钱正义一愣:“还有,而且还不少?”
沈川点点头,弯腰捡起被钱正义扔在一边的水曲柳板皮,看着边缘密密麻麻的,被掰坏的榫卯,说道:“确实,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一公分后的板皮,居然用了这么多榫卯,而且如此的天衣无缝。”
接着,沈川带着钱正义各个屋子溜达一边,无一例外,所有留下来的家具,不管是柜子、床还是桌子和凳子,全都用水曲柳包裹着,里面肯定都是沉香木,至于是不是奇楠,那都不重要了。
沈川风淡云轻的说道:“没想到,我买了这套宅子,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他说的便宜,可不只是这些沉香木家具,还有后面那满满一地下室股东呢。
看着沈川那风淡云轻的样子,钱正义内心不禁感慨,这些沉香木家具,即使不是奇楠,价值也绝对过亿了,可沈川却如此的风淡云轻,这气度,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
“这些沉香木家具,可比这套宅子值钱得多。”
沈川笑了:“今天晚上有个聚会,留下来一起喝点吧。”
钱正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打扰吗?”
沈川说道:“既然你是齐胖子的发小,那就不是外人,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钱正义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这样的人物,身边的朋友肯定都不简单,这个机会绝对是千载难逢,怎么可能拒绝。
两人回到了前院儿,发现齐胖子已经回来了,正在拿着被扒开板皮的凳子观察。
钱正义走过去,笑着问道:“认识吗?”
齐胖子抬头:“沉香木,至于是什么品种,我不知道。”
钱正义说道:“是奇楠!”
齐胖子的手一哆嗦:“奇楠?”
“对!”钱正义说道:“这套宅子里的家具,全都是沉香木,不过是不是奇楠,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奇楠太珍贵,这样的一个凳子,全都是奇楠,我都感到不可思议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
齐胖子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沈川的眼神很亮,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川一翻白眼:“想要这个凳子!”
齐胖子点头:“想要!”
沈川摆摆手:“拿去吧!”
听到沈川的话,钱正义一愣,这个凳子,以现在的市场价,绝对得值十二三万,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说给就给了?
齐胖子一笑:“我不白要,给钱。”
“随你!”沈川也没计较,在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然后把整包烟扔给齐胖子。
齐胖子把烟接过来,递给钱正义一根:“你给估个价。”
钱正义说道:“市场价十二三万吧,但是有价无市,要是拍卖,二三十万都有可能。”
“那就三十万!”齐胖子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沈川说的。
沈川点点头:“行!”
钱正义也很心动,但最后放弃诱人的想法。毕竟跟沈川不熟,而且这东西,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跟古董一样,极具收藏价值,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值钱。而且他也能看出来,沈川虽然不懂,但对其价值,绝对一清二楚。刚认识,他可不能给人留下一个贪便宜的印象。再说了,以后时间长着呢,就凭他对齐胖子的态度,他的机会也少不了。
齐胖子两个徒弟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师傅,又看看他师父手里拿着的凳子。就这个凳子值三十万?比师父那套宅子还值钱?
齐胖子有些呆不住了,先看了看锅里煮的肉,又尝了口汤:“撤点火,小火炖。”
小徒弟急忙在灶膛里,拿出几根燃烧的木材,然后扔到了一边。有晚上杨点水,把火浇灭了。
齐胖子说道:“你们两回去一个,把盘子碗筷子还有盆拿来点,要够三十多人用。”
胖徒弟说道:“我回去取吧。”
齐胖子说道:“去吧!”
看着胖徒弟离开,齐胖子对沈川说道:“我回去取钱,一会就回来。”
沈川说道:“不急!”
“不行!”齐胖子说道:“夜长梦多,一会喝多了,你要是反悔怎么办,我得先把东西送回家,再把钱拿过来。”
沈川笑了一声:“滚吧!”
齐胖子一咧嘴,拿着凳子就走,钱正义也跟了出来。
出了墙外胡同,钱正义问道:“胖子,这位沈先生是谁?”
齐胖子受到:“知道川禾实业吗?”
钱正义说道:“知道啊,川禾实业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齐胖子说道:“他就是川禾实业的老板。”
“啊?”钱正义真的惊到了:“他是川禾实业的老板?”
齐胖子点头:“对!”
钱正义倒吸一口气:“怪不得,面对价值过亿的沉香木家具,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么风淡云轻。”
齐胖子问道:“你去哪?”
钱正义刚想说我跟你回家,紧接着反应过来:“沈先生邀请我留下来,晚上喝酒。”
齐胖子高兴的说道:“这个圈子,不是谁都能进的,也不是谁都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而且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到时候我介绍给你,他也喜欢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