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儿子负气摔门而走,老马同志疲惫的靠在书房这张舒适但陌生的靠椅上,一脸的无奈。
近来这些年,有谁敢在自己面前摔门?也只有这臭小子!
从政至今,他从先被人管,到后来走上领导岗位,麾下管辖的民众和手下,最多的时候超过30万,最少的时候也过百,在自己的努力下,这些人没有一个不对自己服气的。
可偏偏是自家这小子,小时还好,等上了高中后,却是越来越不服管教,有时候跟自己完全就是背道而驰。
他在单位,大部分时候都挺威严,回到家,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可这小子,就是跟自己亲近不起来。
可哪怕是他不愿意听,有些话也不得不说。
随着现在网络和电脑的普及,公众舆论,真的开始泛公众化,一个不好,热门网站或者论坛上的一个帖子,就能把一个兢兢业业的干部拉下马来——有时真比上访还好用。
好多虽素不相识,但是级别不低的干部,就像诸葛亮一样,“一生唯谨慎,”没出什么漏子,也没倒在政敌的算计下,偏偏因为自家孩子一些出格的举动和言语,被人抓住了把柄。
经网上一发酵,往往在当事人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毁了他的前程,要么被查,要么勉强过关,但从此销声匿迹,还遑论什么政治前程。
老马同志自是以此为戒,并更加严格的要求家人,但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之前因为他的作为,让自己和老金接近反目,现在又是为了金翎,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来。
况且,现在的金翎,还是以前的金翎吗?怕是在很多方面的能量,比她老爸还大。
从江明凯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事已经被人利用了一把,让气球那事上了晚报,儿子接下来要是再有什么举动,那真是吸引大家把目光关注到自己身上最好的载体——关键是上级。
旁人只看得到自己的风光,呵呵,真是有苦自知。
他生气就生气吧,不做傻事就好。
“扣扣,”门被敲了两下,“老马,饭好了,”
那是妻子在叫他,很客气,但也只剩下客气。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吵会闹,会为自己回家一次高兴,但后来也好像认命了,对自己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当然,自己对她同样也是如此,她只关心一件事,那些该送的礼,还得送到这个家来。
饭菜不错,很上档次,营养滋补又可口,只是这些口腹之欲对老马来说,早就没有吸引力,还不如几个普通的家常菜吃得舒心,可是,这边家里的家常菜是什么味道?好像久远的记不起来。
席间夫妻二人全程无交流,彼此把对方当隐形人的尴尬气氛,更是让老马味同爵蜡,他舀了一碗花旗参鲫鱼汤,“我看,闻晢更适合呆在国外,要不你也一起去,洛杉矶和温哥华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那边环境还好,国人也多,”
“我们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闻晢将来能生活的好,与其让他在国内还可能给家里带来麻烦,不如你带着他在国外好好享受生活,最好让他成个家,他能收收心,懂点事,你有个孩子带,也不会无聊,”
“等退下来,我也去,一家人安享天伦之乐,”
但是这番合情合理的安排,却没得到积极的响应,妻子像没听到一样。
其实这是他老婆认命以后性子变好了,不然这会一定会跟他吵,“这是哪个小蹄子的主意?”“撵走我们母子俩,你眼不见心不烦是吧!”
可现在,老马觉得这种安静,还不如吵一架来得爽快。
他觉得非常索然无味,正准备回另一个家,电话响了起来,“小晢出了车祸,”发妻惊惶的说,老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那个小混蛋,居然压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或者是自己的那番话,反倒起了反作用。
虽然说人没事,可是,车被撞翻,他坐在里面滑行那么远的距离,这么不让老马心痛?
儿子再怎么不省心,自己骂可以,怎么能让人这么欺负?他马上把秘书派了出去,抹掉所有首尾,并且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得给姓金的那个丫头一点好看!
就那样撞上去,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老金你脱离了发改委系统,当上了副省长又怎么样,这儿,是我的主场!
“明凯,你马上去,”他吩咐自己的秘书,“我们没有其它的要求,一定要让那些人背负该有的责任,”
是的,在他这,已经把责任全加在金翎那边。
但是,没想到接下来事事不如人意,那边居然有那么多位律师马上赶到现场,人带不走不说,对方还把区长搬了出来,而且区长秘书都去了现场。
别的区,会费力跟发改委搞好关系,可是那个浦东区,自己还真干涉不到,那里很多项目立项,中央都会过问,而且浦东的书记,还是市委常委,自己想拿捏一下,真不容易。
不过,老马明白,只要知道闻晢是自己孩子,那边的区长多少会买自己一个面子,至少不会尽力为一个私企撑腰。
所以他才让江明凯跟着一起去交警大队,这样一个连重伤都没有的交通事故,把儿子从肇事者变成受害者,很难咩?
况且,他还准备了后手,市局里的关系,随时会介入。
就在老马稳坐钓鱼船,准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市公安局和市交管局一些领导的电话,却热闹起来。
相关的领导都没想到,这起实质并不严重的交通事故,居然会引发这么多人关注。
交管局局长刚确认发生在市区的这起事故,并无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也有限,正准备睡个安生觉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一听,马上客气的不行,“你好赵主任,”对方是市长的大秘,“我可以确定,金总并没有受伤,你转告市长,我一定亲自过问,”
市局局长,则直接接到了来自首都的电话,先是看上去不太搭的教育部,一个司长对这起事故表达了关切,之后是科技部,同样是一个司长。
而此时,市局和交管局值班室的电话和传真,响个不停,好些地方政府,包括嘉盛发源地那边的省、市、县三级机构,这么大半夜的,纷纷来电或者发函表示关切。
老马同志非常不爽,一个民营企业的负责人,值得你们这样费力关照?
还有老金,居然这么不讲究,找了这么多机构出来试压,有这么不自信吗?
他却没想到那个始终在金翎身后,这会还在国外的冯一平,总体策略是他定的,他怎么可能不出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交管局的关系最后支支吾吾的说,明天一早,怕是就会接到很多采访申请,这样的情形下,“希望您能体谅我工作的难处,”
什么难处?就是之前商定的计划,现在看来不太现实,对方已经把一些关键证据,如行车记录仪和涉事车主的笔录,第一时间申请了保全,想达成原来的设想,本来就要费一番手脚,现在这么多单位关注,他们不敢也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何况,谁知道那个嘉盛有什么后手?
总之,他们绝不是那种受到了欺负后会默默承受的对象。
一提到媒体,恼怒的老马清醒过来,这事要是被大肆报道,就不可能不牵扯到他头上,好长时间情绪都不行于色的老马,破天荒的情绪外露了一次,摔了书房里的一个雕塑。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让事态平息下来,他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笑着拨通了金副省长的电话,“老金,……”
交警大队。
“你说什么?”做笔录的交警也想掏掏耳朵的,我是不是听错了?
但看着马闻晢羞怒交加,几欲择人而噬的目光,他压抑住了掏耳朵的冲动,但是声音明显高了一线。
这其实已经很客气了说,你当我们这是哪?我们这是在干嘛?你说不是你的责任就不是你的责任,你说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我们虽然职低位卑,那也是有尊严的。
你真当有个当官的老子,就把这当时你开的吗?
“我说,我承担全部责任,”马闻晢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
“那好,我们重新做一份笔录,”
这时,外面停车场上,警灯闪烁起来,江明凯连忙跑到同样感觉有些错愕的金翎面前,“金总,我们关于高科技产品的研发,有专项的扶持资金,嘉盛有什么计划,可以尽管报上来,”
金翎还来不及回答,外面进来一大路人,有些穿着制服,有些穿着西装,有些身上带着酒气,看来是刚从酒桌上下来,有些则睡眼惺忪,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就把金翎围起来,“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