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失笑:“也着实是有意思!”
他狠狠砸翻了案头,怒道:“既然这样说,岂不是周天子的剑,他都能摄走!那这天下的共主让他来当,岂不美哉!”
“荒谬至极!太阿之剑,岂能容他人染指!”
陈龙右面色一震,开口道:“王上若欲杀程知远,臣愿往之!”
祁毋山一听心中大道不好,立刻开口:“王上,程夫子不可杀!”
“眼下三宫方定,越王悟剑,七国刚签盟约,这前脚签了协议,后脚便杀了三宫魁首,这秦国得罪的,可就不仅仅是六国了!”
“那鬼谷门北郭子师,阴阳家邹衍,儒门荀况、环渊、接子、邹爽.....越王勾践,这至少是七位圣人啊!”
嬴稷抬头:“七圣又如何?”
祁毋山顿时一窒。
嬴稷虽然是在问,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仿佛试探性的问道:“勾践一剑劈开庐山,你是要说,二十六剑宗都挡不住他一招,我秦国与他战,是以卵击石?”
“我秦国,没有六圣么?”
嬴稷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世人皆称秦国为虎狼之国,若是连区区七圣都对付不了....还算什么虎狼之国?”
祁毋山道:“何以是区区七圣?!这里面至少有三道宗首!”
陈龙右则是态度和他不同:“祁前辈!我秦国什么时候,连七个圣人都对付不了了?”
“你是被越王一剑吓怕了!”
祁毋山气道:“陈龙右,天下剑客,无不为越王一剑而震肃,当时你也一样,休说旁人!”
“总之,三宫若开罪,于秦国百害而无一利,王上!不过区区一个摄剑之事,何以谈到这等掀天地步?不应该的!”
嬴稷突然叹了口气。
“可动太阿者为雄主啊,可我当初在武关,在经过与程知远一番交谈之后,我便知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要化龙。”
“我秦国,不想当这个风云,他不想为异人作相邦,是否有更大图谋?”
嬴稷看向两剑宗,指着他们,又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年纪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我从那夫子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你们知道,越王一剑之后,学宫中,有人给我传讯,但那字条虽多,我却看到上面只有六个字。”
嬴稷失笑:“猜猜看,是哪六个字?”
这肯定不是我爱你或者十点还钱。
两剑宗不敢猜,也猜不到。
嬴稷哈哈一笑,对两人厉声震言道!
“七王毕,四海一!”
轰隆!
就像是有炸雷现在突然打响在咸阳宫中,两剑宗神色顿时大为震动,嬴稷则是道:“这句话正是出自那程夫子之口!”
“异人送别程夫子时,后者入秦,他们交谈时,我送去的人,记下了这番话。”
嬴稷说道:“后面还有两道传讯,那第二道,你们知道我的好孙子,说了什么话么?”
二剑宗已经不敢再说什么。
“哈哈...他说,吾师,当为尧舜!”
嬴稷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整个咸阳宫都被气浪包裹,震动摇晃起来!
“简直混账!狼子也!”
“大秦千年社稷,他竟然说要拱手相让!”
嬴稷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可怕:“但,在今日之前,我也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因为我觉得,那不过是孩子所说的,不成熟的语言,当异人成为秦王之后,他会知道这个位置的责任,也会知道,老秦人都在看着他呢!”
“但如今,我怕了!你们懂吗,就在方才,我是真的怕了。”
“不是因为嬴异人,而是因为这个家伙,因为这程夫子,摄动了太阿剑!这表明他是可以继承王之位的,也是可以觊觎天子之尊的!”
“我拿着太阿剑,尚且会被他差点摄走,如果异人在位,怕是要真成为尧舜了!”
“舜囚尧,逐丹朱,三年不使其与之相见,天下尊舜,丹朱崩于丹水!”
“魏国史官写的胡诌八扯的玩意,我看,就要在秦国上演了!”
陈龙右的脸变得阴沉下来:“单凭那六个字,便当诛杀!如今既可摄动太阿,必当除之而后快!”
“不可!”
祁毋山深吸一口气,对秦王道:“王上三思!程夫子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番程夫子入秦,只是为法家而来,其实并没有觊觎王宗之心,王上怎不想想,程夫子何等绝顶聪明的人物,他既然已知道太阿之名,又岂会不知道庄王故事,难道他不知道太阿剑代表什么意思么?”
“一言颠倒四国,世人称颂可与张仪并列的英才,如今天下的年轻英雄中,程夫子已赫赫在列,这等身份,不亚于昆仑、雷泽等大宗圣地传人,这般英才,怎么会如此愚蠢,在王上面前故意挑衅呢!”
“陈龙右,你是与他有怨,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今日,不可再生事端!”
祁毋山出面劝诫,拱手行礼,嬴稷深吸数口气息,微微点了点头。
“我虽怒,但也知你说的不错,秦国虽然不惧怕七圣,但却不得不考虑后面带来的恶果。”
嬴稷道:“孤不是傻子,不会一怒之下如楚怀王般愚蠢,纵然很怕,很愤怒,但孤亦知道,七圣人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山东六国将继续联心,秦国的统一大业,很可能继续搁置下去。”
“我与你们二人说,嬴柱虽然无大德,但也无大过,故而方立他为太子,换掉嬴倬,你们也知道,这是为了我孙异人铺路,若没有程夫子这个大变数,异人必将统一天下,完成我完不成的事业。”
“如今一切都在变好,如果在这个时候,让山东六国以及三宫彻底联手,秦国将撑不到异人登基,我也难以给他们留下一个完整的秦国。”
“届时,一人之死,天下合纵,我便不是秦国雄主,而是千古罪人了。”
嬴稷吐出数口浊气,摇了摇头:“失态了,但是虽然出现了巨大的变数,可接下来的路却不能不走,既然这样,原本的迁相计划是不能用了......”
“如你所言,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我是既怕又怒,又恨又爱,拿捏不下。”
嬴稷传来一人,对他道:“去相邦府上,告诉他,明日,他当封侯。”
封侯定心,范睢便会转移重心,知道自己不会被替换,而去对付程知远了。
背锅你去,交换利益,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