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火星子终究连在一起,樱桃木的地板已经燃起火焰,所幸水阁的地板本就发潮,火势扩散的不快。
韩令牧手在地板上一撑。
“哗啦。”
大片的水砸在木板上,他落在木板上,抬头一看,浓重的火风从二楼上吹下来,灼的脸上发烫。
火帘旁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身后的兵壮还没有游过半途。
他错误的估计了火势,那些兵壮既无吐纳之法,又没有经过淬体,压根没法穿过这样的火场。
那个秃贼能在这样的火场里坚持多久?
韩令牧不再管自己身后的兵壮,撕下一块浸湿的袖子蒙在脸上,低头冲了进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栏杆发烫,从楼梯口可以看见飘扬的火焰。
有几具尸体就倒在楼梯上,鲜血已经是烤成半凝固状,顺着楼沿滴滴答答的,韩令牧心里紧了紧,他见识过那个秃贼的功夫,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来都来了,不上来趟?”
二楼中传来那秃贼的喊声,韩令牧咬咬牙,骨子里的矜傲不允许他现在退出去。
红线顺着栏杆爬动,韩令牧小心翼翼的探头,但易景焕并没有想他想的一样埋伏在楼梯口。
他大大方方的坐在火场中央,屁股底下坐着个枕头,七弦琴立在他的旁边,周围又有几具尸体。
韩令牧谨慎的看了一眼那刺猬一样的古琴,立在原地,没有动。
“站在那干嘛?”
易景焕伸出双手,“过来啊,再等一会,你我都得死在这场火里。”
韩令牧吸了一口气,问道。
“束手就擒?”
易景焕讥讽的笑了一声,垂下手,韩令牧面色一窒,伸手抓裂身旁的木栏,滑步冲了上去。
“呼。”
一截木杆砸向当中的易景焕,易景焕仍坐在枕头上,大手抓住旁边的古琴,手在上面一抹,便有一把羽箭篡在手里。
“夺!”
木块被一箭射飞,韩令牧眼角一跳,猛的向上跃起,两腿分开,第二支羽箭从胯下穿过,噌的射进身后的墙壁。
“咄!”
“咄!”
“咄!”
又有三支羽箭先后掷出,一箭比一箭高,直逼韩令牧下{xia}阴、心口、与额头,韩令牧身在空中,徒手抓住,箭杆在红线下脆的像草梗。
易景焕手腕回转,大把的羽箭洒出,渔网般罩向韩令牧。
“开!”
韩令牧双掌砸在一起,双臂上的红线突然漫天生长,然后转眼枯萎,箭支在空中被挡了一瞬。
而韩令牧则间不容发的从中穿身而过,落地,箭支抛在身后,出腿踢向易景焕膻中。
不得不说韩令牧确实有资格傲气,从出手到现在,进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毫发无伤的进到易景焕身前。
易景焕挥臂将古琴砸出。
“砰!”
琴弦应声齐断,抽的空气嗡嗡作响,韩令牧眼都未眨,看着琴后的易景焕一道直拳轰出!
“哧啦。”
“蹬蹬蹬。”
韩令牧被一拳砸退,卸力后退了几步,易景焕屁股下的枕头也往后擦了一段距离。
这时身后才传来几声身体倒地的闷响,韩令牧回头一看,他领来的兵壮已经倒在了楼梯口,没有甲胄挡不住羽箭,单衣上渗开血迹。
右脚的足弓隐隐作痛,脚趾不自觉的曲了起来,韩令牧扭过头。
另一边的易景焕拍拍袍子,终于站了起来。
“还不够。”他说,“如果就这点本事,还杀不了我。”
韩令牧心中怒极,骄傲被挑衅的后果很严重,男人是会为了面子不计代价的生物,就算他不是男人也同样如此。
但偏偏有一丝隐隐的畏惧。
易景焕看着他摇摇头。
“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语气茫然。
韩令牧听到了这句话,他用力的踏平自己的右脚,重新面向易景焕,双手红丝尽退,露出白皙的手掌。
片刻后,皮肤下突然好似有活物游动,双手鼓胀起来,然后白皙的皮肤像手套一样从手上脱落。
看不到一滴鲜血,看不到渗人的黏糊血肉,红丝将手掌裹的紧紧的。
三千红丝,从前朝开始,便是剥皮之术。
韩令牧又游到了水阁的底部。
上一次他来这里时这里还是脂粉洞销金窟,如今他待在水下,都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些微温度。
依旧是上次的位置,他避开岸边甲士的视线,跳上了水阁。
樱桃木已经被烧的吱呀作响,火焰有半人之高,慢慢攀上了雕梁画栋的房梁。
胥子关闭上眼。
仿佛有无形的命令向外扩散,周围的火焰一阵伏低,等他缓缓睁开眼,黑色的瞳仁周围一圈明亮的火色。
灼人的温度适宜了许多,血统在体内激发,新陈代谢加快,血液在四肢百骸中奔流,胥子关拧拧脖子,骨骼咔咔作响。
天下红自带的火焰亲和拥有控火能力,胥子关下意识的控制周围的火焰。
但只有近处的几处火焰摇曳了几下。
胥子关有些遗憾的咂咂嘴,不过也够了,水阁还没完全烧起来,耐受高温的能力可以让他在这火场里来去自如。
水阁的正门那边忽然传过来几声脚步,胥子关耳朵动了动。
他凑在已经燃着半边的火焰的窗格上,目光穿过火焰,看到一队卸甲的士兵,浑身湿透,拿湿布捂着嘴。
岸边的主官迟迟没有看见水阁里的反应,只能又派了一队通水性的兵壮过来。
方阵在他的指挥下也乱糟糟了起来,大队的甲士在断桥上来回奔跑,用浮木重新搭桥,也有甲士去找小船,但却迟迟没有找到。
“咵啦。”
刚进入到一楼的兵壮们被声音一惊,循声看去,墙上的窗格被烧塌了,砸在地上火星子四溅。
等他们转身,胥子关翻过窗格,借着燃烧声接近,拔出显明连来,将队伍最后一个人一刀撂倒。
倒地声惊醒了前面的人,最前面的兵壮一转身,已经有两人倒在地上,杀人者行动爆烈,眼里好像燃着幽微的鬼火。
最后一人握着插在胸前的刀,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胥子关,谁也想不到火里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胥子关将他按到楼梯上,猛的拔刀,那人才气绝。
楼上传来很明显的打斗声,没有兵器,是拳拳到肉的闷响。
有两个人,胥子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也没多做犹豫,重新从窗格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