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昕阴鸷的声音让白寒烟变了脸色,她不由得伸手拽了拽段长歌的袖子,心底渐渐开始不安,有些担忧起来。
王昕也许真的是奉了圣旨来的,以皇帝素来多疑的性子,他不信任手握重兵的段长歌,也是在情理之中。
段长歌反手握住了她探过来的手,嘴角微勾,盯着王昕的嘴脸,眼中凝上了冰屑般的冷意,足足凝固了片刻,眼神异常复杂,忽然,他陡然大笑一声,好似觉得十分有趣:“奉了圣意而来?除非你王昕拿出圣旨来,否则我段长歌可是不信。”
王昕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段长歌嗤笑一声,拂袖摆手,暗卫便将王昕带了下去,金吾卫见王昕失了势,正不知该如何才好之时,段长歌陡然开口:“违令者,军法处置!”
一众金吾卫立刻俯首听命:“全凭段大人做主!”
待一切尘埃落定,九奶奶的尸身也被暗卫带走,一时间,承恩殿内就剩下段长歌,白寒烟,乔初三个人之时,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乔初的视线缓缓地落在白寒烟的身上,见二人相握的手指,他紧抿着唇,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阴鹜目色渗着寒意,原本清冷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连声音也阴了几分:“白寒烟,你还是违背了你我当初的约定。”
白寒烟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缓缓对上乔初的视线,见他目中阴沉,寒意凛冽,她的脑子轰一下炸响,在乔初阴沉沉地双眼之中,一股子暴虐情绪在眼中流转,似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白寒烟猛然护在段长歌身前,对着乔初几乎是喊出来:“乔初,我不管你曾经多恨,现在又有多恼,事到如今你要知道,长歌他并不是你的仇人!”
“住口,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还多嘴,我只问你,你现在真的要回到他的身边么?”乔初的问题咄咄逼人,声音也冷的让人心颤,白寒烟知晓,乔初在告诫她,如果她惹恼了他,这一切后果都得段长歌来承担,他会将所有的怒火都发在段长歌身上,这一年来,乔初对她的感情变化,白寒烟不是不知晓,可她真的不想和段长歌分开,那种痛苦她和他已经被折磨的太久,在地下暗河遇到生死关头之时,她忽然明白,她离不开他,往后时日,阴谋也好,诡计也罢,她都想和他一起承担。
白寒烟的犹豫让段长歌变了脸色,他紧了紧她的手指,一丝疼痛拉回了白寒烟的思绪,回眸看着段长歌那一双狭长的双眼里竟然带了一丝怯意,白寒烟心口微痛,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男人,曾几何时竟会为她改变如此。
白寒烟对段长歌缓缓展眼一笑,一股温柔缓缓从眉心蔓延,段长歌此刻一颗揪着的心渐渐放下,连绷紧的身子也松懈下来,他知道,他的寒烟不会再次弃他。
“乔初。”白寒烟侧头抬眼直视他,一双潋滟的星目对视他诡谲的眸子,神态严肃,一字一句极端认真:“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再次放弃他,往后你不管是恨他也好,怨我也罢,我白寒烟此生都会和他不离不弃,一生只爱他一人。”
乔初怔了怔,而后缓缓仰头大笑不止,似是遇到什么滑稽之事,一手掩口,一手捂在胸口上,不住的发出笑声,直笑的身仰背拱,腰身乱颤,须臾,他顿了笑声,挑起眼皮看着比肩的二人,嫉妒的他仿佛要撕碎了他的心,艰难的开口道:“好,白寒烟,你这话我记住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留了一室让人窒息的静谧给他二人。
白寒烟舒了一口气,心里确是如卸下一颗石头一般轻松,段长歌抬眼深深的看着她,眼中是无以伦比的感动,满足,唇边渐渐漾起一丝得意一般的笑容,猛地伸手抱起了白寒烟,她惊呼声,却被段长歌将唇含在了口里,堵住她的嘴,与她缠绵热烈……他们立在日头下的承恩殿,薄云浅淡,天地如赤,似乎都在见证他们这一段失而复得的浓烈爱意。
苍离唐突的闯进来时,二人仍旧沉浸在浓情蜜意当中,白寒烟见有人闯入,猛然离开他的怀抱,脸上漫起了羞涩,红晕从她的颊畔一点点氤氲开来,如同淡墨氤氲于纸上。
苍离尴尬的杵在门口,一条腿在门里,一条腿在门外,此刻哪条腿都是进退两难,他哑然笑了笑两嗓子,恨不得将这两条腿锯掉,直到段长歌切过来的杀人一般的眼刀,他才猛然收了声,立正站好,低头道:“启禀段大人,无涯老人已经逃离我们的视线,只怕他会躲在暗中做手脚。”
白寒烟闻言惊呼出声,回眸看着段长歌,担忧道:“长歌,你是怀疑他还会再次对你下杀手!”
段长歌轻轻扯过她的柔荑,唇旁的笑纹越漾月深,确是不以为意:“不怕,他上一次杀不了我,这次也不会得逞,放心吧。”
“长歌,我倒是觉得……他不会在动手了。”白寒烟上前一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沉声道:“因为他知道,所有知道那个人藏身之处的人,都已经死了,他若想找到他,现在所能指靠的人除了乔初,就只有你了,他想让你帮助乔初。”
段长歌闻言颇为赞赏的看着她,长臂一揽缓缓圈住她的腰肢,道:“嗯,我的寒烟就是这般聪慧。”
白寒烟羞涩的抗拒,转眸瞧着门口的苍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掩唇轻笑出声:“苍离,你这是怎么了,这张脸像是唱戏似的。”
苍离也挠头笑开,憨傻一般道:“还不是段大人,也不开口下令,我这正不知……”
他的话还未说完,在段长歌幽沉的注视下陡然噤声,段长歌沉着声道:“看来还是得给你安排点事做,去,找找无涯老人把我的凌波长剑藏在何处了,找不到军法处置!”
苍离几乎是哭出来一般的表情,犹豫着应道:“是,属下尽力而为。”
段长歌淡淡的唔了一声,苍离僵硬的转身离去,白寒烟瞧着他的背影,噗嗤一声轻笑出声道:“瞧你,难为死他了。”
段长歌看着她的笑脸,心头一片柔软,伸手讲她抱在怀里,二人的心贴的紧紧的,白寒烟倚在他的怀里,只觉得这一刻仿佛时间走到了尽头,恍惚到了白首。
良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他怀里低低的道:“长歌,乔初母亲二十五年的和九奶奶的约定,是不是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他一直都在九奶奶的手中?”
段长歌低头看着她,伸手刮着她的鼻子,叹息道:“你倒是聪慧。”
白寒烟正了神色,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眉眼一沉,试探的问道:“长歌,我想,这段时间乔初的反应来看,以那个人对乔初来说很重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是他母亲的孩子,也就是说,那个人是乔初的弟弟,对么?”
段长歌身子微微颤了颤,瞧着白寒烟得眼,好半天他才道:“寒烟,有时候太聪慧不是一件好事,这件事,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白寒烟抿着唇,眸子洇了一抹微光,她半仰着头,凑到段长歌眼前,又道:“长歌,恐怕我猜到的会更多……”
段长歌脸色微变,白寒烟瞧着他的神色变化心中更加了然,她轻叹了一声,道:“长歌,我想皇帝派你来到绮罗族,目的是为了制衡普落和八夫人,以及一众不想让九奶奶履行约定的人,而他似乎还是不放心,又派王昕来,搅混了这道泥潭,而王昕却自作聪明,想是不择手段的得到那个人在御前立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有了一个猜想,乔初和那个人的身份,就是皇帝的……”
白寒烟的话未说完,就被段长歌捂住了红唇,他眉眼微沉,神色难得的紧张,白寒烟知晓,有些事她猜对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她的父亲不惜用她的命来换这场祭祀,目的也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还有普落和八夫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杀她,破坏祭祀,无涯老人和莫云这么护着乔初,只怕也是为了防止绮罗族想要杀他灭口。
如此一来,绮罗族不愿交出那个人也是为了制衡皇帝,怪不得,一个小小的绮罗族,如此胆大狂妄,皇帝却始终不肯派兵绞杀,而是一味的纵容安抚,原来原因竟然在这。
“不要多想了,人心原本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有些事情也根本不是人们理解中的真相,寒烟,不要妄图猜测,知道么?”段长歌难得用如此担忧的神色和她说话,白寒烟心下沉了下去,难道真相比她猜测出来的还要复杂?
白寒烟点了点头,段长歌才略略放下心来,他抬头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日头,想了想道:“今晚亥时,不知乔初和常凤轩,又会说出那些真相?”
白寒烟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幽幽一叹,段长歌拥紧她,对她笑道:“寒烟,你先回房去,亥时我再去寻你。”
白寒烟抓着他的手紧张道:“你去哪儿?”
段长歌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却幽沉起来:“我要……去做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