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歌拉着白寒烟的手,目光沉了沉,抬手推开寝殿的大门,砰的一声脆响,庭院内守夜的鬼面侍卫登时清醒过来,立刻抽出手中的寒刀。
二人站在殿外,段长歌抬起眼看着眼下夜色浓重,风吹动树稍,声响凄厉,此刻月亮渐渐西斜,原来深夜已经快要过去。
“段,段大人!”鬼面侍卫握紧了手中刀,惊讶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的从九奶奶的寝殿中走出来,不由得都警惕起来。
“段大人,你怎么会出现在九奶奶的灵堂里?”
段长歌黑眸轻佻的从他们脸上滑过,扬了扬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本官还未给九奶奶上过香,不过……现下直接去见本尊更合适。”
鬼面侍卫被他无头无脑的话说的面面相觑,而后,为首的一个侍卫上前一步,冲着他微俯身道:“卑职不知段大人这话……”
就这他说话的片刻光景,段长歌黑眸猛然一沉,身子蓦地动了,他整个人在月下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究竟是何意?”
等那侍卫不徐不疾地把后面半句话说完之时,段长歌已经在数丈之外,手指间拈着几把明晃晃的刀,他似乎是对这几个侍卫的武功感到有些颇为失望,摇了摇头叹息的道:“你们就不需要知道了,去将王昕和常凤轩都给本官叫醒,告诉他们,本官在八夫人的寝殿外等着他们看戏。”
说罢,他不屑的勾起唇角,手一松,刀便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鬼面侍卫惊骇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瞧着地上的兵器,脸色都有些难堪,段长歌嗤笑着甩了甩袖子,顿了顿又道:“顺便将岁寒姑娘也叫过来,今夜,她才是主角。”
八夫人寝殿庭院的水阁之上,灰蒙的夜色之中,一轮皓月当头洒下清辉,绮罗族皇城的轮廓在月下,当真宛如水墨画,悠远又绮丽。
段长歌斜依在水阁之上,低头看着湖面上月光粼粼,岸边新柳如美人眉,软软地垂在碧沉沉的水面,勾起一阵细碎的涟漪。
白寒烟站在他的身旁,嗫嚅着嘴唇几番欲言又止,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能幽幽一叹,段长歌偏头瞧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是想问岁寒的事吧?”
白寒烟抬手摸了摸被他捏过的地方,低下眸子抿了抿唇:“什么都瞒不过你。”
段长歌瞧着她的样子噗嗤的一笑,眼里揉着一抹揶揄:“你呀,把问题都写在了脸上了。”
段长歌长臂一伸将白寒烟拽到了怀里,侧颜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寒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一个人的内心的好坏,不能只看表面。”
白寒烟倚在他呢怀里低低的叹息,道:“长歌,我明白,只是,只是我觉得有时候人即便是做了一些决绝又无情的事,有时候,她也是身不由主的。”
白寒烟闭上双眼,想起这一年她过的那段痛苦的时光,有好多事明知道会伤害了段长歌,每一件都是她不愿的,却又不得不做的事。
段长歌感到她的情绪低落,没有在言语,只是拥着她的双臂越发收紧,白寒烟感觉他的温热正隔着衣襟向她漫来,不由得满足的勾起唇角,脸颊在他的怀里磨蹭了一下,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感觉她的不经意的小动作,段长歌的胸腹里想燃了一团火一样,低下眸看着她,粉嫩的脸在月光下莹润浅浅,段长歌只觉的身子半边酥了起来,只这一眼,他的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从他皮肤血管里汩汩烧起,他被烫得不住的发抖。
“长歌……”白寒烟一怔,段长歌的双臂便越发用力了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圈住。她在他怀里抬头张口欲言,他的脸瞬间覆下,话未出口就叫他全封在了唇齿间,这一吻用力,她与他唇齿相缠,那热情滚滚,柔情的又凶悍不可挡。
白寒烟仰着头,闭上眼羞涩的回应着他,两张极美的面孔紧贴,女子与男子的唇齿触撞,难解难分。
“段大人真是好雅兴。”
一道揶揄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二人似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分开,段长歌将白寒烟护在身后,站起身回头看去,却见王昕挑高了眼一脸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向二人走来,目光从段长歌身上落在白寒烟身上,却倏地一沉,让人分不清喜怒。
“王大人来的好快。”
段长歌神色自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黑眸却犀利的摄人,白寒烟在他身后羞得满脸通红,深吸好几口气才渐渐缓下心绪,咬紧银牙,她偷偷的在段长歌腰上掐了一把,才疏解了心中羞恼郁闷。
段长歌身子颤了颤,却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护在手心里,王昕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段大人深夜叫我们来此,究竟是想要看什么戏,莫不是你们……”
王昕故意拉了长音,话中的嘲讽不言而喻,段长歌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道:“王大人,急什么,人不是还没到齐么,一会儿你就知道看什么戏了?”
“我也好奇,段大人究竟让我们看什么?”
此刻,有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常凤轩拥着绿绮缓缓而来,眼睛亦是高高的挑起,有些掩不住的骄傲跋扈,而绿绮则是一副懦弱的样子依在他的怀里,白寒烟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只有她知道,绿绮怯懦的是什么。
“不急。”段长歌睨了几人一眼,索性做在水阁里,假寐一般的闭上眼睛。
王昕瞧着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负手站在一旁:“段大人今夜最好是有戏可看,不然,收不了场可就难堪了。”
常凤轩却是无所谓,只是他不明白段长歌为何偏要在外婆的寝殿外闹这一出,莫不是……他怀疑起外婆了?
一时静默,无人言语,各怀心事,岁寒在鬼面侍卫的互送下娟娟而来,段长歌倏地睁开了双眼,似乎是豹子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岁寒瞧着满庭院的人,段长歌又气势汹汹,她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八夫人禁闭的房门,双眼微眯了一下,连唇边的笑容都带了一丝夜里的寒凉,她沉声道:“看来各位深夜在此,是在等我吧。”
“说的不错,的确是在等你。”段长歌不屑伪装,拉着白寒烟的手腕走出了水阁,在岁寒身旁落足,白寒烟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岁寒,抿了抿唇,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将视线别了过去。
岁寒冷笑一声,一双灿烂的星目盯着段长歌道:“不知段大人想要做什么?”
段长歌眼皮一挑不愿卖关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八夫人,是你和九奶奶二人合谋杀的吧?”
此话一出,不仅岁寒脸色大变,就连常凤轩都忍不住出声置喙道:“段大人,你好像搞错了,死的是九奶奶,不是我外婆。”
“是么?”段长歌偏头看着常凤轩反问道:“常凤轩,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八夫人从祭祀那日便性情大变,你是她在世上最亲密的人,难道就真的发现不出?”
话音落地,四周众人都如遭雷殛,常凤轩当即脸色转为煞白,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绿绮急忙伸手扶住他,急急的低喃道:“相公……”
常凤轩不可置信的睁着眼,随即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伸手捂着额头面色痛苦的道:“我一直以为她是心疼自己死去的姐姐,才会变了性情,竟然想要答应履行乔初的约定,我没想到,没想到……”
常凤轩艰难的抬起眼,眉宇向上横斜如剑锋,眼底划过杀意,令人生出一股寒意,他一把甩开绿绮的手,瞪了一眼岁寒,抬腿大步朝着八夫人寝殿里走去。
岁寒方才还镇定自若的,神色纹丝不动,见常凤轩朝着八夫人的寝殿走去,当下已是面色如死,面纱后的唇儿变青,白寒烟瞧着她的样子,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一切都明朗了,真相即将大白。
可白寒烟始终相信,岁寒是被她母亲逼迫的。
常凤轩砰的一掌将殿门击开,两步窜了进去,额头上青筋暴起,怒道:“九奶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当缩头乌龟么?有本事我们出来对质!”
空荡荡的寝殿里无一点声息,案台上的纱灯明亮的很,常凤轩在殿内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九奶奶的踪迹,他愤恨的甩着袖子,正要出去寻找,目光却落在案台上的一张宣纸上。
沉了沉眸,常凤轩走上去,抬手拾起那张宣纸,待看完纸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瞬间铁青,握紧了宣纸,转身便朝着门外跑出。
庭院内,段长歌皱眉看着常凤轩慌乱的从寝殿跑出来,心下微沉,抬腿走上去,道:“出了什么事,莫不是九奶奶逃走了?”
常凤轩一把扬起手中的宣纸,眯着眼睨了一眼岁寒,才疾声道:“快,快派人在皇城内仔细的寻找九奶奶,她见事情败露,已经写下了遗书,要自我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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