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歌这几日没有再出现,连自己的房间也不回,直接让给了她。
白寒烟受了伤,竟难得清闲下来,每日躺在段长歌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每日看着床板发呆,脑袋空空的,竟然一点破案的心思都没了。
这么多年,白寒烟一直觉得这世间最难熬的是冬日的萧条的冷冽,可现下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最熬难的就是人发自心底的想念。
她从心里瞧不起自己,枉她自命女中丈夫,以前对于男子并无这等心情,可对于段长歌,她偏想不出是何原故,让这一颗心落在他的身上,收不回来。
白寒烟轻轻勾唇一抹自嘲的笑意,幽幽一叹,爱了便是爱了,她不悔也无过。
几日时间就在她的恍惚中度过,这日风轻云淡,阳光从窗上透下照在白寒烟的眼睛上,意识也渐渐回归,她开始揣摩着前几日那一场鸿门宴的深意,王作农非要杀她的理由,王昕的冷眼旁观,陈安然和江无极的添油加醋,包括那个八字胡的常德刚开始的作壁上观到最后的打圆场,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耐人寻味。
或许,父亲一案的背后会牵扯到会是一众权贵,而那天厅堂里的那几人会不会有牵扯,王作农的嫌疑是最大的,而堂内的一行人各自是怎么样的心思,她着实得调查一番。
砰砰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猛然想起,白寒烟收回思绪,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淡淡道:“进来吧。”
吱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一条缝,苍离先把脑袋探了进来,扫视一圈,看着她咧着嘴笑着:“韩烟,今天好些了吧。”
白寒烟笑着应到:“好多了。”
段长歌不来,倒是苍离经常来找她,每回进门之前他总是先敲门才进屋,生怕在闯进那日一番景象。
“苍离,你何时来的京城?”白寒烟凝着他问道。
“几日前,是段大人吩咐的。”苍离坐在窗下离着她很远,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几变,几度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白寒烟垂下眉目,知道那晚的一切总得有个解释。
苍离上前一步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的眼,忍不住问道:“韩烟,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段大人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白寒烟脸庞顿时红了,眼底闪过了尴尬她移开他的视线,心都颤了起来,好久才勉强在朱红的唇角绽开一点微笑,尽量平稳道:“没有,苍离,你误会了,我和段大人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那日我分明见到,你们一起躺在床上,段大人压在你身上,你们还贴在一起……”苍离仍觉得不可置信,眼前的白寒烟看起来柔柔弱弱,男生女相,会不会真的是个断袖。
白寒人的脸色一红,急忙回答道:“那是段大人给我治伤,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受伤了吗?”
“可是,……受伤的地方不是腿吗?”苍离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段大人他是大夫,他想怎么治就怎么治,总之,他的确是再给我治伤!”白寒烟被他步步紧逼,惹的急了起来。
苍离不再言语,仍是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白寒烟心一横,仰起脸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段大人心里喜欢的是灵姬,难道你忘了么?”
苍离眼里有了一丝了悟,他叹了一口气道:“韩烟,我还真的希望你们之间没什么,毕竟段大人是贵阳之首,手下还带领了30万将士,倘若是真的和男人有什么瓜葛,以后让他在军中还如何树立威望?”
白寒烟心尖一紧,抿唇笑了笑道:“你放心吧,这一切不会发生的。”
苍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日,白寒烟的腿上开始结痂,她尝试着走出门,段长歌这几日的行踪变得神神秘秘的,连苍离也不见踪影。
走出房门,白寒烟有些担心他的安危,毕竟柳长风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随时都有可能在暗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思及至此,她一把抓住在院内忙碌的段福,问道:“段管家,这几日怎么不见段大人?”
段福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淡道:“韩大人,段大人这几日有公事要忙,不方便见面。”
“公事?什么公事?”白寒烟沉眸问道。
“这,既然是公事,小人就不便相告了。”段福仍是低头道。
白寒烟冷眼瞧着他,知道他对她的戒备心很强,怕是以为她接近段长歌是别有居心吧。
“段管家,这几日我虽不出门,却也听说京城连日里出了狂賊,之所以说他狂,恐怕是因为他只偷朝廷官员,且偷的全是官员家中最隐秘隐晦的东西,比如,陈候家元朝的的地图,大理寺少卿监守自盗大理寺机密,等等,一件件都不是小事,皇帝在金銮殿上勃然大怒,惩治了这几个人,又命锦衣卫全员出动,查出那贼人,只怕……这其中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段福低头不语,想了想道:“小人不知。”
白寒烟冷哼一声道:“段管家不知,我猜想,这恐怕是段长歌做的把戏吧。”
“是我做的又如何?”
段长歌缓缓从门口走来,一摆手示意段福离去,段福对他施了一个礼便抬腿离去。
白寒烟一抬头,正对上他潋滟的凤目,一时间心中有千思万绪涌上来又皆被她竭力的压下,她沉声带着刻意的疏离道:“段大人,你这么做,锦衣卫几乎倾巢出动来查此案,如此在诏狱里的守卫便会放轻,你可是打算这几日要救出灵姬?”
段长歌的脸上清清冷冷,没什么情绪,他负手走去擦过她的身抬腿迈入房内,白寒烟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瘸着腿跟上他,却见他坐在小厅案桌上,兀自饮着茶,漫声道:“是又如何,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只不过,你用此法救出了灵姬,只怕是纪挽月因此会遭到皇帝的责罚。”白寒烟心里不禁有些矛盾,毕竟纪挽月当日对她有一次救命之恩,她虽不知他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她白寒烟欠了他一份恩情。
砰的一声,段长歌手里的茶杯被他生生的捏成了碎片,白寒烟一惊,只见茶水在段长歌手中荡漾,夹杂着丝丝血腥,段长歌森冷修长的眼直直的盯着她,冷冷道:“怎么,你是在担心他会被受罚么?若是如此,你大可以去他面前告发我,说我段长歌试图闯诏狱,劫犯人,行为等同是谋逆,你立了如此大功一件,说不定你还可以就此平步青云,登上仕途!”
“段长歌你……”
白寒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想到在他心里竟然是这么想她,这一刻空气仿佛忽然被抽尽,虚空凝固成刺骨的冰块。
段长歌手指动了动,扔了手里的碎片,抬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韩烟,待此事终了,我会向圣上奏请,让你留在京城为官。”
白寒烟咬着嘴唇,诧异的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赶我走。”
“不错,我早就知道你来贵阳的目的不明,之前我还打算将你收为已用,现在想想,也没那个必要了,既然是仕途,在哪儿都一样。”段长歌浅浅的啜饮着茶水,品着茶的滋味,他话说的非常平常。
白寒烟握紧拳头,努力的笑了笑道:“如此,韩烟还多谢段大人提携。”
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段长歌忽然叫住了她,道:“你要去哪儿?”
白寒烟深吸一口气,甩掉欲脸上流下的泪水,尽量平稳道:“放心,待林之番一案不解决,我不会离开段府,也不会去告发你,段大人放心。”
说罢,抬腿一撅一拐的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扶着门户,道:“下官希望段大人可以将灵淼也救出来,就算是下官对段大人最后的祈求。”
说完了话,白寒烟一咬牙离去,段长歌看着她的背影,拿着茶杯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茶水溢了出来,他一甩袖子,将茶杯扔在地上,疾步走到门口,将门狠狠地关上。
白寒烟跌跌撞撞进了她的房内,屋里黑暗一片,她靠在门上深深呼吸着,想要将胸口那些沸烈的酸楚给压下去,然而终究,洇成一片的痛楚淹没了她,她双腿无力,再也撑不住身躯,沿着身后紧闭的门慢慢滑倒。她屈膝坐倒在门后,许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膝,坐在冰凉的地上,睁大眼睛看着怔愣看着黑暗,泪水就那样流下来。
“韩大人看来是动了情了,竟然哭的这么伤心。”
黑暗中响起男人的阴郁的声音,让白寒烟瞬间归神,她挣扎的站起身,警惕的看着隐藏在黑暗中人,这人的声音竟是那日在深巷里见到的待斗笠的男人,她忍不住斥声道:“何人在此,报上名来。”
“韩推官这几日不是在找我么?”她听见那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