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夏只觉得整个人轻得不得了,轻得好像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好开心,莫名的开心,开心极了!
桃花露真是太香了,像曾经躺过的青草地,像无数个与母亲共渡的夜;像扶苏的笑脸,还像,像一个声音。
一个听上去只为她而发出的声音,她觉得那声音好听极了,比春风还柔和比秋阳还和熙。
她眯着眼,半仰着头侧着耳仔细地听着。
“…你”眯成月牙状的大圆眼突然睁开,但看得出来那眼神已迷离得失去了焦点。
显然已经醉酒的桑夏抿着唇拿食指指向白衣男“小…鸡,啊,不对,似小…姬,姬文王的姬,嗯,你做菜,真的,嗝…很好吃,棒棒哒…味道一级棒…”
醉酒的过程像似掉进一个温柔陷阱,缓慢、舒适、迷人眼。
有人醉酒疯癫,有人暴躁,有人乱性…
也有人因为酒精的麻痹而放松,于是整个人最纯真的状态就出来了。
桑夏显然是后者,口齿不清地操着大舌头特效发音呢呢哝哝说话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你”保持这个姿势没有改变,整个身体向右移动九十度,手指指向褐衫男“你…是谁?”
“张三…”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啪’一声。
白衣男小姬眯着眼身子往后靠了靠,好像那一掌是拍在他身上似的。
褐衫男不可置信地看着直直拍向自己的手掌,此时仍好端端地搭在肩上。
幸好,不是脸!
啪啪啪,手掌连拍三记,一掌比一掌重。
真是完全没看出来,这丫头劲儿真不小啊!!
“不许嗦谎,嗦谎的不是好伦,你,%¥#@是坏伦吗?”大舌头说话越来越不利索了。
小姬挠挠头,心叹桃花酿的后劲如此大么?!
看了一眼已见底的瓶子,想想自己也没喝几口,顿时觉得已经醉得忘了形的桑夏‘你活该’,哈哈哈。
“说嘛,你是谁,是谁是谁是谁…”原来酒醉后变得更可爱的副作用是啰嗦,还有轻微暴力。
一阵连续不断的啪声之后,某人的肩膀感觉要被打得不一般高低了。
“北、弥、生”
褐衫男转头抓住桑夏的手,望着她湖泽般的双眼一字一字说道。
“……弥…生”被抓住手的人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突然清醒了,怔怔地也看着说话人的双眼。
但这仅是一瞬间而已。
秒秒钟,被抓在褐衫男手里的人又开始欢脱起来,反抓住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写,写啊,怎么写?哈哈,小鸡,小北鼻”
嗯,这时候听上去还蛮亲切的,马上她又十分认真地吐出三个字“小咪生…哈哈哈…”
褐衫男脸色一沉,冷峻地抬手将桑夏像拎只小狗似地拎了起来,迅速通过玻璃甬道来到客厅。
“弥生…”姬戎渊立马止住笑意,一路紧张地追了上来。
“弥生,你要干嘛?”
“时间不多了。”
褐衫男语露焦急,脸上却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桑夏迷糊得像是失去了意识,耷拉着脑袋,似一具躯壳一般被某种力量控制着,悬浮于客厅的半空中。
自称北弥生的褐衫男,右手斜抬至自己下巴的位置,食指中指紧合直立,拇指压在其余两指曲于掌心处。
阵阵幽蓝之光自他额心间游出,缓缓探向飘浮着的桑夏。
他双唇嚅动轻念着什么,从字节的发音上无法听出他念的哪种语言。
但迷糊着的桑夏似乎是感应到了这个声音,在空中略微动了动。
时间过去一会儿,但整个过程中桑夏也仅是那轻微的动弹了一下,之后便没了任何反应。
姬戎渊的眉头皱成一团,站在北弥生身旁一脸凝重地死死盯着两人,同时两手下垂、左右掌心各蕴着一团浅灰薄光。
北弥生闭眼念完那晦涩难懂的符咒之语,睁眼的刹那间,自他身体中脱离出一个浅青色光芒勾勒而成的人形,朝桑夏直奔而去。
嗞!一阵金属划过金属产生的怪鸣之声。
几乎是同时,姬戎渊两掌擎空散出那两团浅灰色薄光,于客厅中形成一层看不见的气浪。
在那金属之声发出的同时,这层气浪恰恰接住了掉落的桑夏以及那道奔向她、又被某不知名力量反弹开来的人形光芒。
浅灰薄光形成的气浪似是有触手一般将那人形光芒托起,许是受到了极大力量的冲击,气浪与客厅内边缘交接的地方泛起了层层光之浪花。
“为什么?”人形光芒不可置信地看着无意识的桑夏,低吼道。
“弥生,回到身体去,快。”姬戎渊急急地喊道“有人来!是他!”
…………
静夜有雨,门铃响起。
扶苏有些焦急地站在一道高墙院门前,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他的脸。收起布于周身的防雨光幕,风衣很快便被绵密的雨水沾湿了一片。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哎呀,谁呀?”
“多有打扰,这位先生,我是来接桑夏的。”跟着微信定位寻到此处,扶苏肯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哦,你好你好,里面请。”姬戎渊打开门,满脸客气。
扶苏大长腿直直往里迈,三步并作一步,秒秒钟就抵达了战场,哦不,客厅。
“扶苏,你来啦,苏苏…”
在客厅中蹦哒着的桑夏,在看到扶苏的刹那间立马就蹦到他面前,极顺手地掀开外衣拿脸在他胸前的毛衣上蹭了蹭,并深深地闻了一下味道,像极了一只刚见到主人的…
“你们给她喝了什么?”扶苏眯起眼打量两个被林染称作什么什么老师的不良男子。
脸色不好看,极其不好看。不好看到感觉分分钟就要爆炸的程度。
像似早有准备“呶,这位先生”姬戎渊依旧是满脸堆着客气,但说话的语气明显有着刻意模仿的成份“是桑小姐酒量浅罢了,这只是桃花露,要说喝醉可真是难得的事情。”
“回家…扶苏,回家啊…”这时候,桑夏已经整个人缩进了他宽松的风衣外套之中。
扶苏一脸阴沉布满黑线地各看了两个不良男人一眼,没有一句话,抱起桑夏提起包转身便走了出去。
在扶苏眼中,这两个男人只是普通人而已。
不对,是两个登徒浪子。还是两个妄图对小桑夏不轨的家伙,猥琐、不要脸…
不行,得回去找师暄暄和林染算账。
老子不干了。不对,老子媳妇不干了。
…………………
客厅里,灯火通明。
“他以为他是谁!!!”
待扶苏走远,确认已瞬身离开后,白衣男——姬戎渊扬起手,一颗古铜色冒着雾白光芒的镂空圆球自前院某个角落飘了进来。
球上雕刻精细的盘龙图案,与院子里的图腾有些相似又略有不同。姬戎渊收起圆球,转身走到站在另一边玻璃墙边的褐衫男身旁,语气阴冷,全无之前的温懦气质。
后院的溪水此时竟是诡异地静止不动,像被瞬间冻住的姿势但却还保持着液体的形态,所以看上去就更诡异了。
“他是扶苏公子”褐衫男——北弥生语气更为冰冷地说道“也是她此时恋慕的人。”
“弥生…”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冰冷,姬戎渊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刚才为何会生生将你弹出?这…”
“阿蓢原神还未有一丝觉醒,我强行唤她看来也行不通。时间愈来愈少了,她若再不觉醒…恐怕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褐衫男北弥生的脸像化了千年冰霜般终于有了表情。只不过,这表情冷酷得令除了姬戎渊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观之都会心生惧意!
深秋最后一抹风吹过黑夜,天光未亮。
远空中,浅黑与深黑相交处,似有一条晦暗不明的分界线。
隔着秋与冬,隔着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