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可以谈一点实质性的东西了。你们同意吗?”
“同意!”
当刘雨霏亮出那把从柳闻霆那里偷来的手术刀,并以高雯自称时,被绑在椅子上的两个家伙,立刻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嬉皮笑脸下去了。
显然,这个还有一个月才满21周岁的年轻姑娘,正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两人,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小女孩,她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地位、尊严、人格和名誉,要求更加平等的对话和待遇,她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但至少,此时此刻,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两人,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她当然不会用这把刀做什么,这仅仅是一个态度,而安云天和柳闻霆,在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态度。
在此之前,喵喵俱乐部里真正有力量的人只有两个——安云天和柳闻霆,而刘雨霏和佟莉娅,是他俩的附庸,面对他俩提出的一项项计划和安排,只有老实遵从的份,这给两个年轻姑娘带来了很大的好处。但现在,刘雨霏显然已经不满足于这种定位,她想要更大的话语权,想要更多的东西。
“那么,高雯,你想谈些什么呢?”
柳闻霆看着她,冷静而锐利,她当然明白刘雨霏的想法——这个姑娘太软弱,太胆小,长期以来被身边人吃的死死的,无力反抗。想谈条件,首先必须要有谈条件的底气,小女孩刘雨霏是没这个底气的,亚洲第一女星高雯才有。
刘雨霏扮演高雯,已经快2年了。
这2年来,她每隔几天就要发一次博客,上传自己各种各样的照片。一开始,高雯只是一个角色,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上传的照片和博客内容绝大多数都是安云天和幕后团队安排好的,刘雨霏本人在其中并没有多少影响。她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罢了。
但2年时间持续不断的扮演,木偶也有了生命和自我意识,并且开始试图夺取这具躯体的掌控权。在璀璨人生的世界里,高雯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为逻辑,那个世界之所以能够存在,创造者是安云天,中心人物却是高雯,整个世界最初就是围绕着她来布局的,而高雯,这个骄傲自负、个性十足的大明星,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种全世界围绕自己转的设定,张扬而倔强的活着。她敢爱,也敢恨,所以会不顾矜持的追求雷奕明,但也会为了一些事情和雷奕明吵架,在最艰难的时候搬出雷奕明的家,决不妥协。
这就是高雯,一个生活在另一个宇宙里的刘雨霏,一个深藏在刘雨霏精神世界中的理想人物。
软弱的刘雨霏,对这个人物充满了渴望,她渴望成为她,而她也部分的成功了——几乎每天都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会忘记现实中的种种烦恼,将自己变成高雯,从高雯的个性和逻辑出发,去做表情、说话、拍照片、走路。对于博客和照片的内容,她提出了越来越多的意见和建议,有时还会和安云天发生矛盾冲突,并且,取得胜利——她认识安云天2年,一同做了很多事情,涉及工作时,只有在高雯这件事上,她才有一点发言权,才有可能让安云天听取自己的意见。
是的,高雯就是她所有的筹码,所有的底气,只有化身高雯,她才有那么一点资格,和安云天柳闻霆相对平等的对话。
除此之外,她就是个只能听凭安排的小女孩。
她恨透了这种小女孩,也受够了没用的自己。这种没用,不仅在于能力,更在于心态和性格。与之相对应的,是她对高雯的日益向往和喜爱。她开始主动给高雯加戏,有空就琢磨高雯的言行举止,让高雯的博客更加的鲜活生动,也让高雯这个虚拟人物,更加的鲜活生动。
高雯不仅居住在大银幕和博客里,她也居住在刘雨霏的内心深处。25岁的她,见证了20岁的刘雨霏所经历的一切——刘雨霏所遭受的委屈、所犯下的错误、所做的蠢事、所付出的代价,以及所得到的那一点点快乐。
“茜茜啊,你真是个傻姑娘!”
“茜茜,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茜茜,你本来可以做的更好的,如果是我,我会这么做……”
不管何时何地,高雯随时都会蹦出来,跟软弱怯懦的刘雨霏对话,有时候这种对话很平和,有时候,就有些激烈了。高雯会痛骂她的愚蠢和可笑,她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却总是回避那个正确的选项,让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灵魂,随着这具皮囊在世界上浮沉和漂流,而自己本身,毫无掌控力。
有时候高雯甚至会说:“看你这么没用,还不如我来呢!”
刘雨霏知道,自己确实挺没用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道理都懂,可就是过不好这一生吧?
“你怎么就心甘情愿的做了那个叫安云天的家伙的小三?关键你还是冤枉的!”
“你怎么就不会反驳你的妈妈?你明知道她说的不对,你明明不喜欢她的安排!”
“你怎么就让那个柳闻霆吃的死死的,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给她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茜茜啊,你真是个傻姑娘!”
其实刘雨霏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清白,在娱乐圈里,便是再纯洁的人,也会撒很多谎,弄很多虚假的人设,以此让自己的形象更加完美无缺,避免暴露短处,被观众嘲笑,被对手攻讦。刘雨霏十三四岁踏入这个圈子,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妈妈和团队安排的,她只是个表演者,但她本身也从这些事情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她并不是那么的清白和无辜,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某种程度上,也是咎由自取。
柳闻霆常说,以前的安云天,身上毛病很多,而刘雨霏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其实也不少。自私、虚荣、懦弱、贪婪、口是心非、耍小聪明……这些缺点,她都有。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纯洁天真的神仙姐姐,更不是至真至纯,不谙世事,心灵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小龙女。
这些缺点,她自己知道,柳闻霆也知道。柳闻霆一方面鼓励她改正,另一方面,又有意无意的利用这些缺点,把她吃的死死的。
——就像她以前把安云天吃的死死的一样。
在柳闻霆眼里,人有缺点不算什么,但因为这些缺点而遭受痛苦和付出代价,也是活该。她并不会因此而对安云天手下留情,对刘雨霏,同样如此。
尽管这两个人都生的很好看,尽管她是个颜控。
所不同者,安云天是个男人,在这个雄性世界里,男人天生就有心理上的优势。男人在女人面前再伏低做小,一旦涉及两性关系,就成了男人征服女人。这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东西,是一种本能。柳闻霆就是因为害怕这种本能,而迟迟不与安云天发生关系的。
和所有人一样,柳闻霆也是有很多缺点的,她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安全感,她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和戒备,这既来源于她母亲的影响,也来源于她在美国的经历。之前说过,在美国,她是个异类,在她18岁那年,她的灵魂被同学们公开处刑。
她倔强的和这个世界对抗,内心和灵魂都是冰冷的。安云天用了3年多的时间,温暖了她,但这不够,她见识过和经历过的黑暗的事情太多,而安云天出现的太晚,有些东西已经无可挽回。
而柳闻霆自己,也未必就想挽回,因为她始终觉得,安云天太过天真,她始终怀疑,这么天真单纯的男人,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这个恐怖的世界杀死。
因为她从小就从妈妈那里得知,在以前,有很多像安云天这样的人,他们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后来都死了,被这个世界杀死了,没死的都成了怪物——就像她妈妈。
所以妈妈一再告诫她,不要试图去碰触伟大和不朽,做一个五毒俱全的平凡人,和这个污浊的世界沆瀣一气,也挺好。
但显然,安云天不甘于做这样的一个人,他想要强大,但不限于强大,他还想要灵魂的升华,还想荡涤这个世界的一些污泥浊水,想要用电影这个东西,做一点事。
《英雄记》就是他的想法的一个尝试。
拍一部和《赤壁》对着干的电影,把以吴羽森为首的那帮港台电影人揍一顿,这个想法是柳闻霆提出的,她想要的,也仅仅是把那些人揍一顿而已,因为她父亲的死,因为《射日》的失败,因为很多原因。她想要的是报复(见第17章),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而安云天,是她实施报复的工具。
但显然,安云天这个工具,有他自己的想法,并把这些想法,添加到了《英雄记》的剧本里。在讨论剧本的时候,两人发生过很多次争吵,绝大多数情况下,安云天会退让,但在某些时候,他无比的坚定,寸土必争——比如曹操和刘备关于世家豪族的讨论。
这些想法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报复港台不成,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但安云天说了:“你不是喜欢在悬崖边上跳舞么?那我们就跳的更疯狂一点好了!”
最终,安云天胜利了。在两个月前进行《英雄记》的后期剪辑时,影片保留了这些片段。
从此之后,他就开始成为雷霆影业真正的领导者,而不仅仅是一个卖人设的霸道总裁。
而柳闻霆,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的退下来,真正成为站在安云天身后的那个女人。
她依然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和戒备,依然走的步步惊心,但她依然选择了和安云天一起走,安云天期待的是创造美好的未来,而柳闻霆等待的,是在某一天和他共赴黄泉路,一同战死。
现在,封神系列即将开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雷霆影业争取到了来自国家的巨大助力,也承受了当局赋予的重大使命,而他们自己,还有自己的小算盘。今天晚上,随着韩三评和煤老板们的出现,以及一系列事情的敲定,他们已经没有了后路,而柳闻霆,也终于决定,抛下一切,和安云天在一起。
是的,她要抛下一切了。包括妈妈的叮嘱和告诫,包括所有的矜持和克制,也包括曾经无限欢好的床伴——刘雨霏。
而刘雨霏,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被抛弃。
但是她又那么的弱小,根本没资格,更没底气和邪恶强大的柳闻霆谈判,她在柳闻霆面前,就像小兔子面对大灰狼,只有被揉搓吃掉的份,她甚至都不敢跟柳闻霆说一句硬气的话。
妈妈无数次的对刘雨霏说过:“你才20岁,天天和那两个人不清不楚,人家是全世界都祝福的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你是小三、狐狸精,顶着神仙姐姐的名头给人做情人,让全世界指指点点,你就没想想自己的将来?”
刘雨霏当然想过,可是这种事,光她一个人想没用,还得看安云天和柳闻霆的,尤其是柳闻霆。
因为整件事的关节,全在柳闻霆这里,某种程度上安云天和自己都是受害者,都是给她背黑锅的。让全世界指指点点的,不止自己,还有安云天。自己是小三,安云天是渣男,只有柳闻霆,干干净净,被全世界怜惜和祝福。
真是日了狗了,明明柳闻霆才是最坏的那个好吧!
更不用说,现在这个坏家伙,在把自己吃干抹净之后,打算就此离手,义无反顾的投入安云天的怀抱,和他双宿双飞。
她怎么可以这么的无情,这么的坏!
“没错,就是那个柳闻霆,她最坏了!我要是你,就跟她对着干,直接把安云天抢过来!”——高雯如是说。
是的,这个时候,要想得到点什么,刘雨霏只有祭出高雯了,也只有高雯,才能给她力量,让她有那个胆色和气魄,去跟柳闻霆谈条件。
“那么,高雯,你想谈些什么呢?”柳闻霆又问了一次。
“我的条件很简单。”化身高雯的刘雨霏毫不退让的和她对视,“我不甘心只存在于一个虚拟的世界中了,厌倦了只是作为一个有名无实的情人存在,我想要更加实质性的东西,想要更加确定和牢固的东西。简单的说,我要和这个男人,”她指着被绑的跟粽子一样的安云天,嘴里吐出两个字:
“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