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中国人都有一个困惑: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国家里?”
酒店套间里,采访仍在继续,年轻貌美的女记者,认真记录着对面那个男人的言论和观点。
“围绕着这个困惑,13亿中国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点:
当初建立这个国家的那批人,他们是伟人,还是暴徒?
他们创造的国家制度,是先进文明的,还是野蛮落后的?
依照这种制度生产出来的文化,是精致的艺术品,还是粗劣的垃圾?
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是和其他国家一样健全智慧的公民,还是残缺愚昧的群氓?
这个国家的人民所从事的事业,是正义不朽的,还是邪恶而毫无意义的的?
对于这些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香港电影人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伟人?嗯,中国历史上有过很多伟人,秦皇汉武是,唐宗宋祖是,甚至杀人如麻的成吉思汗也是,外国历史上也有很多伟人,像华胜顿,像林肯,像罗斯福。至于开创了新中国的那些人是不是伟人,我就不知道了;
国家制度?嗯,中国历史上有过很先进文明的制度,在当时都是领先于整个世界的,外国的制度也很先进文明。至于新中国的制度是不是文明先进,我就不说了;
文化?嗯,中国历史上有过很灿烂的文化,你看外国的文化也很精致,大陆的嘛,我就不做评价了;
人民?嗯,中国的古人是很健全智慧的,外国人自然也不用说。
事业?中国古人的事业是不朽的,外国人干什么都很正义……”
安云天说到这里失笑摇头道:“他们完美的回避了所有的问题,但这种回避本身就是一种表态。他们表达了对古代中国和外国的认同,就等于间接的表达了对现代中国、或者说,是对大陆的不认同。而这种不认同,是对大陆人民自身价值的否定。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那种潜意识中所流露出来的隔阂与蔑视,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谁会愿意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被否定?我们的内心,都是渴望荣誉和认同的。
荣誉和认同,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这就是大陆观众想要的东西。
50多年来,中国人创造了无数奇迹,他们用自己的辛劳与血汗,在无比险恶的世界中,促成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崛起,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发生的最重大的历史事件,是绝无仅有的英雄史诗。中国人迫切的需要自己所做的一切被认同,被记录在案,被歌颂,被传扬,被流芳百世,被世代相传。
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誉和犒赏。说实话,他们也只有这么一点可怜的要求了。物质方面的所得太过匮乏,他们就更加需要精神上的满足。这种心理需求是如此巨大,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此视而不见。
至于香港导演,他们傲慢的拒绝了大陆人民的卑微要求,无视了他们那强烈的心理需求。不但对他们的渴望不予满足,还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们的手,说:看,外面的世界多精彩!生活在那里的人多有趣!
强调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意思就是里面的世界不精彩。强调外面的人很有趣,意思就是里面的人不有趣。他们对大陆观众的精神生活毫无兴趣,对近在眼前的此岸世界不屑一顾,而对远在天边的彼岸世界无比向往。
正如他们今天讨论的话题:华语电影怎样走出去?
很简单,讨好外国观众。用他们的演员,用他们的制作班底,用他们的美术风格,用他们的思维方式。这样拍出来的电影,跟大陆观众有什么关系?能和他们的精神世界产生什么共鸣?怎么可能得到他们的认同?
是的,《无极》就是一个例子。明明主要市场是大陆,偏偏四个主要角色,一个大陆演员都没有。片中的美术风格,也是中日混搭,不伦不类,至于故事内核和思维方式,更是跟中国文化大相径庭,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根本就不是一部中国电影。
当然,陈凯歌不是香港导演,但他反映出了那些一心往外走,一心讨好海外观众的电影人的许多问题。我敢肯定,将来吴羽森导演的《赤壁》也是如此。
这个问题就是:大陆观众被他们傲慢的无视了。
消费者的需求被无视,你还指望消费者为你的产品买单,你是在做梦吗?
中国人渴望被认同,他们想看描写自己生活的电影——不是生活中的苦难,而是生活中创造出来的辉煌和成就。他们需要被承认,他们需要看到自己的奋斗有价值,可惜的是,在大银幕上,满足这种需要的影片少之又少。”
高楚晗问道:“那么雷霆影业这次拍摄的《疯狂的石头》,就是在这种思路下制作出来的电影吗?”
“没错。”
安云天点头:“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的故事,有苦难,有心酸,但更多的,是成功和欢乐。勤劳正直的人笑到最后,贪婪邪恶的人们,则都下场凄惨。这才是一个正常和正义的国家和制度下该有的因果循环,让人看了,感受到一种心灵的熨贴温暖和舒适圆满。当观众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会欣喜的发现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和承认,有了价值——虽然微小,但确实有价值。中国观众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么点东西。
但是,相当多的电影人,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给。他们无视了观众的需求,观众也必然会抛弃他们。”
高楚晗略略思索,问:“那么雷霆影业以后会制作很多《疯狂的石头》这样的电影吗?”
安云天摇头:“不会很多,我们也会花相当多的精力、人力、物力和财力,去制作更高层次的电影,满足观众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
“哦?”高楚晗一脸好奇:“可以说说有什么吗?”
“很简单,就是我前边说的那几个问题:建国者们是否伟大?制度是否先进?文化是否璀璨?人民是否智慧?事业是否不朽?”安云天说道:“所有的迷茫和困惑,都源于更高的精神需求。大陆观众显然不会只满足于像《疯狂的石头》中那样,保住石头、打倒坏人。他们也会思考终极问题,也有对人生意义和生命价值的追问,也有对国家、文明、民族等宏大命题的探索。他们渴望在这些形而上的问题上,得到满足,渴望自己的国家和族群,实现伟大和不朽。”
高楚晗眼中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问道:“而你给出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
安云天重重点头:“是的,建国者们当然伟大,我们的制度当然很先进,我们的文化必将璀璨夺目,我们的同胞都勤劳智慧,我们毕生所从事的事业,必将被永远铭记,被写进历史,变得神圣和不朽。这是毫无疑问的!”
高楚晗素净柔美的脸上,绽出饱含神采的微笑:“毫无疑问?”
“是的,毫无疑问。”
安云天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更加的挺直和昂扬,他高声道:“中国人需要知道:是的,我们和那些外国人不一样,但,那又如何?我们不需要和他们一样,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有我们的道德标准,有我们对真理的界定和认知,我们不需要像那个削足适履的笨蛋那样,事事都看外国的脸色,事事都以外国的标准来评判自己。
中国人需要知道,我们并不丑陋,也没有什么劣根性,那些缺点,在外国人身上一样存在。
中国人需要知道,我们并不比外国人更虚伪,外国人并不比我们更真诚。美国一份报告显示人类平均每天要撒25次谎,这个‘人类’,显然也包括了美国人,甚至主要是美国人。
中国人需要知道,幽默并不能代表什么,且不说外国人不是真的都很幽默,就算他们都很幽默,那也只是他们的生活习惯,我们没必要因为他们幽默,就要求自己也幽默,不幽默就不好。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中国人需要知道,曰本小学生夏令营的故事,完全就是扯淡。论能力和意志,中国孩子完爆曰本孩子,中国的教育虽然有不足之处,但也自有其优点,并不比外国的差。
中国人需要知道的还有很多。
外国色情产业合法,那是外国的事,外国废除死刑,那也是外国的事,中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不需要拿外国的来指手画脚。
台湾喜欢用繁体字,那是他们的事,并不能说明就代表了什么华夏正统,我们用简体字,也不代表我们就抛弃了传统文化,不要让这些东西扰乱了我们的判断。而且,传统的就是好的吗?
就算全世界都信奉宗教又怎样?就算全世界都坚持‘神创论’又怎样?我们特殊,那就继续特殊下去好了。我们就是要信奉唯物主义,就是要坚持‘进化论’。你可以怀疑这两种理论,但请不要用‘外国如何如何’这个理由,还是那句话,别拿外国的标准来简单粗暴的衡量中国。
中国人要自尊、自爱、自信、自强。不要一边痛骂官方优待洋大人,一边见了外国人就下意识的高看一眼。
中国人要从积极的方面去看待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民族,不要动不动就慨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中国人并没有道德沦丧,相反,中国人的道德标准比一些发达国家还要高。那些国家之所以不像中国这么吵吵嚷嚷,是因为他们已经放弃治疗,看到坏现象,连吵都懒得吵了。
比如曰本,他们整个国家都默认色情产业合法而且合理,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么多青春少女、家庭主妇踏入泥潭,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凌辱和摧残,毫无尊严可言,却无人站出来说什么,全社会都无比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他们的道德关怀和人性光辉都哪儿去了?而在中国,色情产业完全无法和曰本相比,却依然引发了激烈的争吵和论战,这恰恰说明了中国人的道德标准之高。
中国,中国的制度,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人民,都是极优秀的。至于和外国的诸多不同,那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不同就不同好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有很多人,包括很多电影人,他们偏偏就大惊小怪。他们但凡看到和外国不同的地方,就心里不舒服,就必定要发挥一下自己强大的思考能力,想一想,到底谁对谁错。
而最后思考的结果,99的都是:中国人错了。
是的,中国人错了,中国人总是错的。但凡与外国有什么不同,就一定是中国人错了。就要反省,就要改正,就要忏悔。他们就这么轻率和傲慢的否定了中国人,否定他们的所作所为,否定他们的价值和意义。转而去歌颂那些外国人,歌颂那些思维方式已经外国化的中国人。
在他们眼中,不反省、不认错、不改正的中国人,是不值得歌颂的。
但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13亿人民,需要歌颂,他们是那么的伟大,难道配不上这一点点荣誉?
这些事,那些电影人不去做,那就让雷霆影业来做好了。
我们要歌颂那群建国者——虽然他们是如此的另类;
歌颂中国的制度,——虽然这个制度是如此的另类;
歌颂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人民,中国人民的事业——虽然他们都是如此的另类。
我们会用最大的努力来做这件事,尽我们所能做到最好,一往无前,终生不悔。
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会有很多人来诋毁和攻击我们,罪名五花八门,说法千奇百怪。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
说到这里,安云天一脸无奈、又毫不在意的耸肩微笑道:“与我们所进行的伟大事业相比,这点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