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风很凉爽,太阳慢悠悠的落下山。霞红色的云铺满地平线,悲戚又浪漫。
叶楠久久不能回神,她在努力看清自己的心。拨开云山雾绕,寻找它最初的心意。她手撑着脑袋,看着夜色逐渐降临。
漆黑的夜包裹着整片天空,星辰挨个走出。叶楠面对此情此景,忍不住长叹一声。
空荡的窗前,寂静的夜,不足以让叶楠的心归于平静。实际她连湿透的裙衫还未换去,风早已将它吹干。她的脑子里一次次的回放着许七的拥抱她的场景,胸口颗跳动的心亦未回到原有的轨道。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快刀斩乱麻才是她惯用的方式。
叶楠按了按眉心,决定如许七所言退回朋友。
窗户未关的她,踢掉鞋袜躺在榻上睡去。大概是雨天的缘故,总觉得有股寒意覆盖全身。她睡的昏沉,未曾发觉站在窗外的许七。
夜静的垂死之人,静的可怕。
月光倾泻在许七的面容上,将他的轮廓映衬的清楚。高束的墨发遗落了几缕碎发,在斜飞的剑眉边随风而轻微晃荡。眼眸里的温和与柔软,还有那闪着亮光。唇角微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这幅田地?他是很想呆在叶楠身旁的,可叶楠并不认同他是长久的存在。
他们之间存在在某种不平等,生命、情感、能力的不同导致看待问题无法统一。他们成了彼此并非不可的选择,或许一开始就是这样。
等到流萤出现在走廊,许七随风而消失。
这一夜,叶楠睡的很深沉。她一觉睡到晌午,全身发烫到流萤托龙溪请了几次大夫。喝完药倒头就睡,一连三日。
林云根心虚的三日不敢看流萤,只说那日被风大吹的。谁料叶楠如此脆弱,就此染上风寒。现今唯有在山庄住下,待叶楠康复再论。
躺在榻上的叶楠,迷迷糊糊看到人影在眼前晃。她动了动指尖,发觉整个身体沉重的提不起力气。这是怎么了?好困,眼皮好重。脑子晕晕沉沉,懒得再去计较原因种种。
就算是眼前的人是许七,她都没力气去逃避或面对。
榻前的流萤心疼极了,看着叶楠日渐消瘦。按照人的一生来说,楠儿的身体算正当健壮,再过十年身体机能退化——流萤不忍细想。
当初选择陪在江一青身边,收养叶楠时就预料到。
“楠儿会好起来,阿萤妹妹别担心。”江一青手搭在流萤的肩上,不忍看流萤愁眉不展。
楠儿幼时生病不少,鲜少严重到现今的地步。除却吃了灵果,昏迷数日。
流萤搂着江一青,将脑袋埋在腰间。她仿佛看到叶楠逐一变老,化作一堆尘土的场景。
当初她就预料到会有怎样的结果,如今正一步步的验证她的想法。流萤如何能不伤心,如何能不难过。上天是残忍又无情的,剥夺与给予干净利落的让世人万物惶恐不安。
“别怕,一切都会过去。我会陪着你,会过去的。”江一青自然明了流萤心中所想,责备自己让流萤走入尘世。他轻拍着流萤的后怕,无声的安慰着。
连着几日的雨,惹得气温越来越低。滴滴答答的雨滴在窗外落个不停,听龙溪而言魏国因大雨而发生洪涝。
幸好当日他们未急着赶路,否则楠儿在路途中得了病,又遇上洪涝可不妙。
江一青扶着流萤起身,跟在流萤的身后出了房间。林云根找龙溪喝酒,剩余他们对着雨天发呆。
流萤望着门外的雨,叹道:“这雨,不知要下到几时才了。”
“你我又不急着离开,下到几时都好。”江一青为流萤倒了杯菜,塞到流萤的手心。他和林云根一样,不喜欢看流萤不开心。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不至于为任何而苦恼。
热茶暖着流萤的手心,让她从冰凉的空气中触碰到温暖。流萤低头未答话,看着热气从茶杯里缓缓的往上飘,渐渐消失在房间。她想楠儿的一生,如这腾腾而生的热气般。
他们可活很久,像九首蛇一活活万年之久。而楠儿,唯有短短的几十年。生老病死,挨个折磨一遭。
江一青望着身旁的流萤脸上写满了失落,望着门外的眼眸里的无助无望他感受得到。流萤不像是林云根感受过离别,况且事情还未发生。兴许叶楠的以后,与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江一青不打算将这些说出,他更多的是想让流萤感受其中。
在流萤和他的圈子里,多是冉生之类的寿命极长甚至是永无休止。难得有这些体会,也算是把祸转福。
流萤转头就看到江一青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连蓦然一红。想要转头又不能,起身又觉不该。她只得低下头,细看着茶水的颜色。
“不知云根喝的如何?怕是又与龙溪醉的七荤八素,要我们去的抬。”江一青起身迈过门槛,走出房门道。他怎舍得让流萤拘谨,将大厅留给流萤来喘气。
淅淅沥沥的雨有停的趋势,可此情此景中雨声是那样的惹人陶醉。这点,流萤最有感触。
流萤望着阑干前的背影,藏青色的长衫衬得江一青严肃又威武,腰间的青色束中镶嵌着墨绿色的宝石。长衫上绣有灰青色藤枝图案,栩栩如生的像是随时迸发而出。江一青侧过身望着走廊的入神,眉下明亮的双眸似是透着深思,勾起的唇角不道是看到什么。
很快,流萤就明了。
因林云根已摇摇晃晃的走进厢房,正抓着她脚踝处的裙裾撒娇。
“流萤妹妹,你怎不高兴?我帮你修理龙溪,他保准不敢再对你放肆。”林云根幻回原型,身材矮小只够到流萤的膝盖。靠在流萤的小腿,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细长的眼睛望着江一青步步走进,不再言语挥舞着细小的枝桠拼凑而成的手。
江一青觉得好笑的要命,单手拎起林云根推开内里他们住的房间的门扔了进去。幸好楠儿睡过去,见到林云根如此模样指不定会如何。
流萤听不到对面房里的动静,心才放下道:“肖柏舟的酒和龙溪的酒都非寻常,云根一喝就现原形。”
“不碍事。哪次不是林云根上赶着去,你我还是不要为他担心,不值得。流萤妹妹歇着去吧,我看看林云根醉的如何。”江一青听到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笑的几分勉强道。
一推开门林云根就看到在房间上窜下跳的林云根,当即施法将林云根困在窗边的鸟笼里。手里拿着毛笔,倒戳着林云根的脑袋。
不行,他得将此景画下来。等林云根醒来,让林云根自己好好观摩一番。
谁让林云根总也不长记性。
江一青握着笔,在宣纸着勾勾画画。衬着夜色来临前,画完塞在鸟笼里。睡在鸟笼里的林云根舒坦的很,全然不知自己被戏弄。要不怎言:无知之人最幸福。他像是迷你形的稻草人,可怜巴巴的困在笼子里。
哦,他不可怜,他很享受。
月光从窗外过渡进来,偷望着沉迷在醉意里的林云根。醉酒的林云根与昏睡的叶楠仿佛都被某种力量抽干,一躺数日不见任何好转。
当天蒙蒙发亮,江一青与流萤兵分两路,分别去找龙溪与大夫。江一青飞离走廊,来到龙溪的院落。
再见到龙溪时,江一青不免有些咋舌。饭桌上狼藉一片,椅凳东倒西歪,纱帐遮掩过半。头顶的房梁上盘旋着一条龙,胡须在屏风上搭着。江一青本想找龙溪说说酒的事,看到此情此景还是作罢。他转身离开房间,恰好遇上龟管家拿了醒酒药。
原本想让林云根自然醒,眼下看来是有些难度。躺在笼中的林云根正呼呼大睡,被强制灌了醒酒药才勉强有点意识。
而对面房间的叶楠可就没这么容易,大夫的药喝了一月有余仍不见效。
叶楠靠着墙,听大夫絮絮叨叨的问话。她的嗓子很干、很痒,开口时疼得要命。药很难喝,每次流姨都要监督她喝干净。若非她实在提不上力气,定要将那些药倒掉不可。目送大夫与流姨离开,叶楠眼扫过窗外正巧碰到许七的目光。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个音来。
不是她不愿搭理许七,是她的嗓子真的很痛。
许七跳过窗户来到叶楠面前,歪着脑袋望着叶楠的苍白的面容。怎会病的如此严重?他手背贴着叶楠的额头,烫到收回,关切道:“你,还好吗?”
“疼。”叶楠指了指嗓子,忍痛发声道。她觉得自己像个哑巴,非要比比划划与人交流。说着缩进被子里,只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被子里好像很冷,又好像很热。
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的人心软。
许七不懂病痛如何,想要帮忙也帮不上。若有法子,江一青等人早用了,不必让他看到叶楠这份尊容。现下的他,是一刻也不愿离开叶楠。又看不得叶楠痛苦。心里既煎熬,又矛盾。